正剧•;人间 第1章 新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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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方大陆上,这高原之上的一整片庙宇尽供奉着各位神佛。
而这个古老陈旧的古刹只是其中极为渺小不起眼的一座。
因为相比前方的建筑群,这古刹的位置委实偏僻了些,而且也未曾供奉什么有大功德的菩萨,所以香火并不如其他庙宇旺盛。
但毕竟身处这个城市,所以,来来往往的旅客香客之间,这庙倒也不算冷寂。
她是一名旅者,每年都会从自己工作生活的大城市前往世界各地旅游一番,权当放松心情。
每年的年假都拿来外出旅游,她虽然觉得有点疲倦,但是由于成日闷在那人情冷漠的都市中,也着实让人毫无生存的动力。
所以哪怕觉得有点累,她还是乐此不彼地游返城市与林野中。
只不过,她从六年前开始,就将每年旅行地点定往这座古刹了。
只因为在这里。她遇到了自己的小朋友。
她的小朋友是居住在庙里的一个小和尚。
说话格外逗趣,有着与外表年龄完全相反的智慧聪敏,每次与他交谈,总让她那颗浮躁的心得以宁静下来。
说是小和尚,但她隐约觉得,这个小和尚大概不是普通人。
六年前在山崖边见到坐在崖壁边发愣的小和尚,他是十岁模样,三年前依然在崖边见到小和尚,他依然是十岁模样,前天见到小和尚,他还是十岁样子。
坐在崖边上,眺望远山,仿佛千百年来都是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她每次都在这里看到小和尚,然后两个人或许会交谈,或许小朋友会领着他去漫山遍野瞎走,也许,什么都不做,只是坐着发呆。
她觉得很慰藉。
都市人总是会搞得自己满心疲惫,满目疮痍。
但是,她坐在这里,就觉得很满足,很舒心,仿佛所有的不满焦躁所有求而不得的渴望,都得到了平息。
她的小朋友长的很可爱,圆圆的脸,白净的肤色,红嘟嘟的嘴巴,黑漆漆的眼睛,笑起来显得非常干净。
她很喜欢这个小朋友,哪怕知道他就算不是普通人,她也觉得喜欢。
她想,可能小朋友是存在于庙宇的精灵之类的?
每次从悬崖边回去后,小朋友会跟着她离开栖身的庙宇,跟着她去旅馆,去房间,然后两个人说话交谈,直到她睡着。
然后接下来的时光里,她的那位小朋友会一直陪着她四处游玩,甚至会将她送到车站,目送她回到都市。
似乎在庙里的和尚眼中,小和尚是不存在的,只有她能看到。
这让她觉得有些隐秘的喜悦——这是独属于我的朋友,除了我,再无人察觉他的存在。
今年来到这里的她,依然是满心疲惫,照旧跟坐在床边的朋友抱怨:“我才不想结婚呢,又没有感情,也谈不来,为什么要结婚呢?而且是一辈子啊,多可怕!”
小朋友表情有点惊讶地看着她:“结婚?”
“对啊。”她已经习惯不将他当小孩儿看待,事实上,她也敢肯定对方绝对不是小孩儿,“没办法,因为家里的要求嘛。”有点无奈地叹口气,“而且,总是要结婚的吧。”苦笑着道,“为了让家人放心,组成家庭是必要的。”
也许小朋友并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只是沉默,没有接腔。
“也许,以后结婚,有了孩子,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自由了吧。”她微微轻叹。
对面坐着的人大概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皱起眉:“……没办法来这里?”
“……恩。”迟疑了一两秒,她点头,“要照顾孩子。”
对方点点头。
朋友安静乖巧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有点母性泛滥,笑着一把抱住小朋友柔软的身体:“真是的,要是你可以长大就好了,我们结婚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结婚。”小孩儿轻声嘀咕。
这次离开时,小朋友突然给她送了个有点像是黄铜做成的硬币。
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正面刻着小和尚的侧面,反面刻着一个碑一样的图案。
“与你同在。”小朋友这样说。
然后,她回到了都市,按照父母的要求,与那个男人结婚了。
第二年,父母双双过世。
第三年怀上了第一个孩子,但第二个月就流掉了。
第二个孩子也流掉了,第三个……
她习惯性的流产,本来就谈不上多爱的男人也变得冷漠疏离。
第四个孩子流掉的第二天,她听到自己的闺蜜说看到身份为自己丈夫的男人与另一年轻女子携手漫步,花前月下。
……
她不顾虚弱的身体,收拾行李,前往那高原,去寻找自己的小朋友。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自己的慰藉,独自一个人强装幸福地生活实在是太让人疲倦。
但她失望了,自己的朋友再也没有出现。
想来也对,别人并没有一直等待自己的义务,更何况,是自己为了结婚生子将朋友背弃。
一个人怀着伤心期待走上前路,又一个人灰心绝望地走回归途。
坐在轰隆隆的火车上时,她无法看清前路,只觉得一切都混乱不堪。
车厢内嘈杂的声音,像是在嘲讽她的自以为是。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她在此刻,才算是明白。
因为永远看不清自己所求,所以最后也只落得孑然一身。
回到家中,房间内漆黑一片,那个男人永不会在此等待,而她也对此不再有所奢望。
开了灯,却见那枚朋友送给自己的硬币摆放在桌子上,上面不知黏上了什么红褐色的液体。
她紧张兮兮地拿过那硬币——现在,自己仅剩的不过如此了。
仔细擦拭硬币上的痕迹,突然就潸然泪下。
接下来,我该前往何方旅行?我已经没有家了,也就没有了旅行。
只剩流浪。
一边呜咽着哭了半晚,最后,小心翼翼地握着那枚硬币,带着满腮泪水入梦。
“……应汝之渴求,吾抵达此地。”房间响起阴森可怕的声音。
“平息汝之所求,吾已苏醒。”
硬币无声无息落入地上,发出闷闷声响。
黑烟冲出,迅速笼罩了整个房间。
隐隐约约中,一具巨大健壮却不似人形的身影出现与黑烟中。
阴森诡谲的男音发自于此。
“我们结婚吧。”那声音突然又变成她那位小朋友清脆可爱的声音。
只是现在发出声音的嘴唇叼着半只臂膀,滴滴答答鲜红的血液流了一地,六只强壮漆黑的手臂上,或拿刀或持鞭均端各式武器,只有正面,一张漆乌黑的脸孔上,雪白的獠牙此刻尽是血色,绿色的双瞳铮铮发亮,红色的披肩长发与血水纠结成团,浑身都洒满了鲜红粘稠的液体。
“吾友。”又转成可怕阴森的声响。
“我也很喜欢你喔。所以,我努力地长大了,将一切伤害你的家伙全部杀光。”小朋友的声音又响起。
“一直,一直,一直看着你。”最终,两个声音混合在一起,“不可原谅,要全部杀光,杀光!”
咆哮声,响彻云霄。
而沉沉睡着的女子,一无所知。
兴许是梦见了之前与自己双亲健在,与小朋友相伴的快乐时光,她露出了清浅的笑容。
次日清晨,她的闺蜜前往这里试图告诉她警方发现那个冠着她丈夫名义却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男人与他外遇对象被残忍分尸与某荒野,尸首很大一部分不知去向。
但是敲门半晌却不见人来开。
紧张之下,撬锁开门入内。
满室空洞。
原本是该昨晚归来的女主人不知去向。
地面上静静躺着一枚没有任何花纹图案的圆形物体。
伸手一触,尽做粉糜。
闺蜜一惊,本能地往后退一步。
房间某个角落似乎传来孩童稚嫩清唱:“罗刹接回了新娘子,罗刹接回了新娘子,罗刹满心欢喜无处讲,罗刹做了新郎官,罗刹满心欢喜无处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