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初八出嫁，时间真的太紧了。语歆彻夜不眠，参考了书上的那些关于离婚的范本，但没有一篇是她满意的，因为根本没有协议离婚的范文，有的只有休书。第二天，语歆带上了云裳到陶乐镇去取上次定做的玉簪。她想亲自去看看，也顺便散散心。说是散心，其实她上了马车，很快就沉沉地睡过去了，因为昨晚折腾了一整个晚上，太疲惫了。要不是云裳喊她，她都不知道马车已经到祥瑞玉器店门口了。
    掌柜一见是语歆，先是招呼她小坐一会，自己则从后堂取来一个精致的暗花紫檀木盒。见语歆一脸的疲态，掌柜看她的目光颇有同情的味道。语歆将木盒拿在手里，那木盒隐隐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语歆一时还没睡醒，抬手揉了揉眼睛，眼角微有泪意。不知道那掌柜想到了什么，竟轻声开导她说：“郡主，天不遂人愿，有些人终究是有缘无份，您还是看开些吧。”
    语歆迷糊地想了一遍他的话，一愣，原来他说的是她和陌离的事，只好尴尬地朝他感激地笑笑：“谢谢。”
    这么快，这些老百姓都知道了。哎，真是一点秘密都藏不住。
    在回家的路上，云裳一直想问她，为什么这次没带云英出来，但看着语歆甚是疲惫，便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问出口。但云裳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语歆把目光从熙攘的人群中收了回来，看着对面的云裳，示意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轻声问道：“云裳，你说如果我让云英去照顾陌离公子，云英会愿意去吗？”
    云裳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问道：“小姐，你说真的？”
    许是云裳太过惊讶，所以不自觉地提高了音调。语歆伸出手指向她做了个轻声的动作，瞄了一眼外面的车夫，示意她别让车夫听到。
    云裳立刻会意，道：“原来小姐也知道了。从陌离公子进府以来，英姐姐对公子就比较上心。”云裳有些紧张地察看语歆的脸色，犹犹豫豫的，似乎还想说点什么。
    语歆拍拍她的手，露出让人安心的笑容，温柔道：“不用担心，我不会怪她的。”
    云裳一听，明显地放下心来道：“这次陌离公子一个人走，英姐姐许是愿意跟随公子的。等将来有机会，小姐或许可以再把公子接回来……”
    云裳还是太天真了。语歆笑了笑说：“云裳，你还小，这次陌离走了，我们以后大概不会再见了。陌离怎么说也是个商人家的少爷，他这么离开烈王府，大概是不会再回到自己的父母身边了，现在身边只有一个董毅，也没有一个贴心的丫鬟打理家务什么的，总得来说还是不太方便。”
    说起董毅，语歆差点忘了一件事：“云裳，你觉得那董毅怎么样？平时，我看着那小子为人都还不错。我看他对你也有意，你要是愿意，可以和云英一起。”
    云裳闻言，脸色红了红，低着头推辞道：“小姐，当初要不是少爷救的我，云裳恐怕早就不在了。少爷让云裳陪着小姐，云裳就一辈子跟着您。”
    子越救的云裳？这个语歆还真没想到，“云裳，你在这里多少年了？”
    “五年。”
    “你也陪了我五年了。你要报恩的话，也足够了。再说，你毕竟是女孩子，到了适婚的年纪，我还是要帮你物色。但是到那时候却不一定有合适的。”
    “小姐，云裳才十四岁，现在谈这个也太早了。”
    十四岁？自己十四岁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呢？大概是在读初一，初二的样子吧。语歆恍然，看起来是太早了。“是我想多了。以后再说吧。”
    语歆回来后，没有去休息，而是直接叫来了云英，她的去留，最后还是应该由她自己来决定。
    语歆拉了她并排坐在软榻上，说：“云英，陌离过两天要走了，今后能再见面的机会很渺茫。”
    云英沉默地站着，疑惑地望着语歆，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只觉得她今天的行为有些古怪。
    “前些日子，我在郊县购置的那处房产是个陌离准备的。他现在身边就只有董毅一个侍从，我有些不放心，毕竟他们两个都是男子，打理家务什么的，总不是太方便。我只是问问你的意愿，看你是否愿意跟随陌离公子？”
    云英心里一个咯噔，脸色腾地一下红了，她愕然地望着语歆，被发现了吗？！
    云英的神色紧张，眉眼里似乎极力克制着某种震惊的情绪。语歆觉得惊奇又好笑，难道被自己知道她喜欢陌离会有这么恐怖的感觉吗？她又不会吃了她。
    “云英，你不用紧张，我只是问问你的意思。你一直都很喜欢陌离，对不对？”
    云英明显松了一口气，羞赧地垂头，低声道：“小姐，我……”
    语歆了然地笑了笑，道：“没事没事的。我不会告诉陌离，我等下和陌离商量一下，如果他愿意，我让他把你带上。这样我也放心一些。”
    云英这边的事情解决了，剩下的，就是陌离了。
    语歆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晕，本来是小睡一会，结果一觉就睡到了晚上。语歆吃了点东西，考虑到底是她自己去陌离那边，还是让云英请陌离过来。她纠结了一阵，终于决定还是自己亲自过去一趟，她从抽屉里拿了那张薄薄的锦帕，放进衣袖，独自去了邀月居。
    这两天的夜晚总是会下雨。语歆撑着伞，静静地走在木筏桥上，走得很缓慢。她细细地呼吸着这里的空气，以陌离的脾气，也许明天早上他就会走吧。语歆望着从陌离的屋里透出来的烛光，突然觉得有点伤感，这会不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呢？
    语歆独自来邀月居，在别人看来，她的意图已然明显。董毅见到语歆，迎了上来，面色凝重地说道：“郡主，公子请您去书房。”他扫了一眼语歆的身后，没看到云裳，失望地默默在前面带路。
    语歆似乎特别喜欢晚上，尤其是下雨天的晚上来找他，至少前几次都是这样的。见到她来，陌离并不觉得意外，还是像平常一样，请语歆入座。
    语歆望着对座的陌离，迟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雨水打在屋檐上，落在窗外的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屋内一边安静。
    陌离看着对面沉默的语歆，叹了一口气，道：“夫人，把休书给我吧。”
    语歆歉疚地看了一眼陌离，从袖子里，拿出锦帕，递给了他。
    这份休书比一般的休书小了很多，看起来，只比一般的手帕大一点点。
    陌离展开一看，惊讶地望向语歆，道：“夫人，你确定要这么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