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答应他，在男人看来这或许是他们的重新开始，又或者是延续曾经未完的故事。
    祁裕宸想笑，却无法止住泪水的汹涌。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并非展开的新的页张，而是一次救赎，一次勇于直面内心的救赎。
    那些缠绕了千年，纠结着不肯离去的噩梦一下子烟消云散。
    他站在彼岸，看拨开云雾后那个残垣中的男子笑的绝美，看繁华后宫那个皇子面无表情。原来自己曾那么恨他……
    故事的进展除了当事人之外似乎还有人一清二楚。
    蔺就像影子，不经意间他已伴你多时……
    祁裕宸并不喜欢他，甚至有些讨厌。毕竟是这人改变了他最后一世的轨迹，甚至还纠结在他的第一世成了祁裕宸心底最不愿解开的死结。
    穿过后花园，绕过长青亭，沿溪而上，那是西宫最隐蔽的地方。假山层叠，绿树成荫，蒿草丛生。风起，隐藏的小径露出些许端倪。
    那是他儿时的记忆，多半是欢笑以及暖心的呼唤。
    祁裕宸四下张望见没人便钻了进去。
    已是日落，暮色笼罩，残留的光辉洒下他零碎的影子。
    尽头，凭空而起的角楼令人生疑。这里原本是青瓦的小亭，现在已被金黄的琉璃瓦所代替。那些曾经盛开的的蔷薇更是没了踪迹。
    依稀可闻的琴声更是熟悉的旋律。提着长衫走近，直至那声音更加清晰。
    推门而入，扑鼻的檀香仿佛燃了多时。
    “宸？”飘近的声音染了几分倦意。
    祁裕宸扭头，见男子黑发散落，面前，酒杯凌乱。
    “你不是说喝酒伤身么？怎么也有这等恶习？”多少有些诧异，却也在意料之中。只是蔺的状态显然出乎预想。
    “呵~还好，像你不是偶尔想要小酌几杯么？”
    “你这可不是小酌吧。”明显的借酒消愁，只是不知这愁是否牵扯了我呢？
    “宸，你还真是啊……就算再怎么讨厌我，多少可以正常交流吧。”
    正常？祁裕宸不禁莞尔。究竟是谁高估了谁啊？
    “你们……好了？”
    祁裕宸微愣，明显的试探令他不爽到极点。“与你何干？”显然，他给不了蔺预想的正常。
    “算了……”男人懒得与他较真，招手示意他过去。
    祁裕宸也不客气，快步停在他面前，坐下便给自己斟酒半杯。
    怕是许久没穿这么繁琐的衣服了，多少还是有些别扭，稍不留神便会给人笨拙的感觉。其实也只是他这样像罢了。
    “这样真的好么？”半晌，男子询问。
    嗯？祁裕宸自是明白这其中含义，只是觉得与他无关吧。
    “不想说？”蔺类似有意的挑衅着实令人不快。
    祁裕宸抬头嗔睨了他一眼，呛声道：“你若如此关心何不亲自去问问烨晟？问他倾情一来历不明的男子可否值得不是更好？”
    “呵，宸，你就不能好好与我说话？我真的没有恶意。”
    “口说无凭，你的所作所为早就在我心中磨灭不去了，现在还来强调这些有什么用呢。”不能怪他不依不饶，只是心中怨恨实在找不到人发泄。
    祁裕宸抬着酒杯的手随着声音微微发抖，翘起的小指渡上昏黄的光晕。
    蔺看得入神，却未听懂他话中的幽怨。
    祁裕宸很是不满，他讨厌别人一声不响的盯着他，像是打量橱窗陈设的目光令人厌恶。
    “你最好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一不留神杀了你……”
    “你不会……”蔺打断他，自信无需言表。
    “杀生会毁了你持续千年的努力，所以我笃定你不会向我出手。”
    果真他了解自己程度甚至超过了他的设想。
    放下酒杯，祁裕宸将手伸到男子面前。用气音悄声对他说。“你可知这双手曾经沾染过几人的血？”他眸子明亮，唇角一挑自是一副绝世倾城。
    这个表情，这个动作早已演练过数次，他千年未变的容颜已是闭眼便可轻易描绘的程度。这份自信又有几人能敌。
    “所以，你会杀了我？”蔺同样抬头，对他笑，一样的气音，不一样的表情。他的自信与他不分上下……
    “哈哈哈哈，蔺你真有一套，要是你早出现几年怕是我就不必枉死了吧！”
    “枉死？”男子反问。祁裕宸一震。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么？都到了这份上了还装什么呢？有意思？
    “算了……”他不想拆穿，反正对他并非有益。
    “我只是有些事想问你，不知……”
    “不要问我究竟是谁就行。”男子表情一变，多了鲜少的严肃。
    喂，你不是早就警告过么？当我健忘啊！
    “好好好，我只想问你怎么会住到这来。”无法不叫他不在意，毕竟这里承载了太多的欢笑。这片原本仅属于他与烨晟，还有他们脆弱的爱情之地如今正被另一人光明正大的占有着，你说，这叫他如何不嫉妒。
    “这里？”蔺看了看四周，随即微笑。“因为喜欢啊，清幽，安静与这皇宫深院截然不附的气氛，你不觉得很适合我么？”
    “适合你？呵，蔺是你高估了自己，还是我贬低了你呢？”
    “不会吧！！！！”男子大呼，显然他的话刺激了男子骄傲的自尊。
    “我在你心里果真如此之差？”
    “你说呢？”祁裕宸笑的轻蔑，桌上重叠的手轻轻跳跃。
    他想他似乎找到了打发时间的东西，不是这皇宫的勾心斗角，也不是烨晟的温柔似水。而是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看似冷漠实则宛若孩童的男人。
    他惊讶的表情，他落寞的动作总是让他想到一个人。那个同样身处繁华宫殿中的转轮王。祁裕宸一直觉得其实那个所谓的十殿阎王并非如眼见那般成熟稳重。一切都是假象，是用来迷惑荒野孤鬼的假象。
    而他，自然不属其中。
    “呵~”想到这祁裕宸不自觉的笑出了声。少了以往的寒意，不屑。这次是真的带了快乐。
    “你笑什么？”蔺原本微蹙的眉更是拧成了结。
    祁裕宸赶忙摇了手。“没什么，只是你让我想到一位故人罢了。”
    对，是故人。这个意义深远的词被他如此轻易的用在了转轮王身上。没办法谁叫他死后，生前都要和他好好畅聊一番呢。
    “故人？”蔺突然来了兴趣，他很想知道像祁裕宸这样的人结交的故友究竟是个什么样子。那一定很有意思。
    “对，怎么你想认识他？”
    “嗯嗯，告诉我是哪个朝代的我穿越过去看他，或者将他带到这来，这样你们又就可以见面了。”
    “这……”祁裕宸很想大笑，可是又不忍眼前这孩子模样的俊脸露出失望的态度。
    不对……等等……不忍？开什么玩笑，自己不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么！！！
    “呵，你果真这么想认识他？”
    “嗯嗯嗯。”蔺忙点着头，连袖口不知何时沾上了酒都不曾发现。
    “那么，要不要死一次看看！！！”不是玩笑，起码祁裕宸自己是这样认为。
    蔺也吓了一跳，祁裕宸说话时散发的寒意绝对足够将他冰冻三载。“不……不了……我可能不方便。”
    祁裕宸哈哈哈的笑，表情恢复了自然。玩笑多半有认真的程度，只是占了几分便不得而知了。可惜的是他没有继续问个究竟，否则或许他会怜悯眼前的男子也说不定呢。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既便如此，祁裕宸还是希望他俩有相见的机会，哪怕短暂如昙花一现也是可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