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四从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沈侑然，只见他手搭在胃部，双眼紧闭，而眉心依然紧皱，可见刚刚应付那群蠢蠢欲动的老狐狸让老大费了不少心力。
    “老大，还是送您回城西的套间吗？”虽然心里有底，但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
    “嗯。”兴许是累了，这声回答格外的轻。
    车子到达后，沈侑然并未像往常那样马上下车，阮四以为他因为喝多而睡着，所以把车停在路边耐心候着。
    秦可扬远远就看到沈侑然的车开了过来，却没想到临到门口又靠边停了下来，疑惑地上前敲开车窗，对阮四一笑：“不至于看到我在门口就不进去了吧。”自嘲意味甚重。
    阮四刚想朝后座使个眼色告诉他老大睡着了，沈侑然已经打开车门走了出去：“来了。”语气轻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秦可扬抬抬手上抱着的盒子说：“今天收到法国寄回来的包裹，你猜是什么？”不等沈侑然回答他又迅速接口，“是八年前我们埋在海底的拉菲，说好七年后一起去取，人家看过了这么久还没去就按照留的地址寄回来了。既然是一起埋下的东西，就一起喝掉吧。不过你身上酒味这么重，要不改天？”
    沈侑然接过他手里的箱子，走在前面：“走吧。”
    秦可扬回来了两个月，还是第一次进沈侑然这处小小的住所，只是心底里还是存着一些违和感，连个地方都对沈侑然那么重要，更何况……
    “坐，我去拿杯子。”
    趁着沈侑然进厨房的时间他快速打量了一下这套两房一厅的简单套间，原本对这种又旧又小的地方存着几分不屑和不解，但看着被对面刷得淡的几乎看不出绿色的墙面上线条简单的抽象画，满而不乱的CD架，角落落地灯旁摆放杂志的做工精细的手工木架，桌上翠绿的小盆植物……忽然有些了然地笑了。
    “怎么了？”沈侑然从厨房出来正好看到这个带着几分诡异的笑容。
    “这里比我想象中的……旧。”秦可扬朝对面的墙抬抬下巴，“他画的？”
    “嗯。”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么简单的一个字在秦可扬听来有些别样的温情，而手中接过的红酒也变得烫手般，本该慢慢品味的液体被一下倒入嘴中。“是不是密封不够好啊，怎么味道怪怪的。”唇角却是上扬的。
    沈侑然眼中的神色变了变。在一起那么多年，如今虽然分开，却还是熟悉到骨子里的亲人，一个很小的动作就理解后面的包含意思，他怎会看不出可扬笑容背后的东西。
    “什么时候回法国？”这几年可扬一直在法国待着极少回来。刚开始因为不放心所以派人保护过一段时间，所以知道可扬在那边有个亲密的同性朋友，于是，他突然回国待这么长时间很不寻常。
    “也许不走了。”可扬半真半假地戏谑道，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怎么，怕我缠着你？天气不热你居然冒汗了，紧张可不是你的作风。”话没说完只觉得沈侑然的呼吸突然变得些微急促，握杯子的手因为用力而看得出白色的骨节。
    “也好，老爷子那里估计撑不了多久了，多留段时间吧。”沈侑然面上虽然淡然，但可扬明显感觉到他的不对劲。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秦可扬完全被惊慌笼罩，只来得及搀住沈侑然下滑的身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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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发着淡淡消毒水味道的房间，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人已经站在窗前，因为背对着门的关系，看不到脸上的神色。秦可扬推门进去之前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了下，有些害怕窗前那抹站得笔直的背影转过头来用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什么时候起，他变得这么懦弱了？勾起唇角，依然带着不自觉的妖娆。
    沈侑然昨晚被送到医院抢救，秦可扬一直守在门外，六神无主到觉得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呆呆的点燃烟被护士看到说了几句又呆呆地熄掉，却不知如果不是护士提醒，早就烧到手了。脑袋里反复的只有一句话：如果不是自己心血来潮借着喝酒去他那里，可能也不至于严重到急性胃出血的地步。
    半夜手术完了沈侑然醒来过一回，迷迷糊糊对着守在一旁的可扬问了一句又睡了过去。
    他问：“你为什么回来？”
    三年前既然都离开了，为什么现在又回来……
    为什么回来……有人也这么问过他，只是那人说这话时眼中布满红色血丝，带着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的狠厉，握枪的手第一次颤抖着无法扣下扳机。只是最终没要他的命，而是成全他让他回来了……
    为什么回来……沈侑然，你说呢？唇角上扬的幅度在魅惑而苦涩，秦可扬抬手抚上沈侑然较平时苍白的脸，轮廓完美的下巴长出了青色的胡茬，扎在手心，一点点传到心脏处，分不清是疼痛还是酸涩。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沈侑然问的也许不是自己，而是那个让他夜夜需要酒精麻痹自己才能入睡的人。
    秦可扬没有见过这样的沈侑然，哪怕在他最难的时候，这个人也不曾放任过自己，于是所有人眼中的沈侑然从来不会出错，不会任由事情脱离掌控。可是现在，面前的沈侑然还是那个沈侑然吗？
    “从前都是你等着我回到你身边，这次换我守护你到最后……”尽管你最想要的并不是这样……尽管床上那人此时听不到任何声音，但秦可扬幽幽的嗓音如同誓约般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