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两个人走在前往图书馆的路上。此刻夕阳西沉，日光将天边的云层染上深深浅浅的红，让人联想起贵妇人绚丽多姿的礼服裙摆，别有一种妖艳的感觉。
    很适合“逢魔时刻”的名字。袁聿然想。
    日与夜的交界，将明而又未明，若暗却又未暗，真的很像在妖魔和人间之间打开了大门；魑魅魍魉竞相出没。
    “我仔细检查过门锁。从灵力反应来看，入侵者并不属于灵力高深的人，反而比较像是初学者在还不能完全掌握力量的情况下才造成的情况。”莱宁恩对袁聿然说了自己的看法，“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就不会造成那么明显的痕迹。这也正佐证了我们之前的猜测：入侵者很有可能是学园里的学生。”
    “我有很不好的感觉。这件事怎么想都太蹊跷了。入侵者放弃了那些对于术者来说是无价之宝的禁忌魔法书而去翻看起来毫无价值的史料，怎么想怎么不正常。‘反常即为妖’，我担心，这件事不像学园长所认为的那样，光凭我们调查一下就能解决……”袁聿然微皱眉头。
    莱宁恩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晌，然后才收回视线投向别处：“我说聿然，你，曾经翻阅过地下书库的书吧？”
    袁聿然蓦地睁大的眼睛，看着身旁的男人；而墨绿发的青年并没有看他，橙红的日轮眼注视着远方，眼底是罕有的深沉：“从学园长和你说的话我就猜出来了；而你一口咬定那些史料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这也可以看出，其实你对那些书很熟悉，不是吗？”
    袁聿然不说话，莱宁恩似乎也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两个人默默地走了好一段路，袁聿然才静静地开口：“是的，我曾经到地下书库去过。而且，对于‘九曜帝’时期的那些似乎秘而不宣的记录，我也很感兴趣。那是因为，我想要知道，袁家为什么竟会没落到如此地步。”
    他低头看路，黄昏的路面有点晦暗不明：“古东方的‘舒、袁、歆、齐’四大‘种姓’，那是比皇室流传还要长久的古老家族。袁家曾经是仅次于舒洛大公家的门第，到我这代却只能落到如厮地步，而这一切，正是从九曜帝安菲十世时期开始的。我不相信那些记录在表面历史上的所谓‘真实’，我要自己找出真相。所以我到了地下书库，想要查找一些最原始的记录。”
    “而那时候帮助了你的，就是‘那位’了吧？”莱宁恩若有所思地道。
    “嗯。因为有‘那个人’在，所以学园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袁聿然轻轻吐出一口气，苦笑，“当然，虽然这样，可是我还是没找到什么相关的信息。”
    不相关的“秘密”倒是知道了一个。他自己在心里补充道。
    “所以你还记得吗？那到底有些什么记录？”莱宁恩问。
    “唔……和别的地方不同，地下书库这里保留了许多当年的第一手资料，特别是‘莲月之争’中泽尔•；特尔一方的记录，有很多。你知道，所谓‘成王败寇’，泽尔•；特尔既然在皇位之争中失败了，那关于他的记录在别的地方几乎都找不到蒙帕斯所保存的那么详细的了。”袁聿然偏着头，回忆着，“连像‘红莲之轮’这样的灵器的资料也保存着呢……”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来到了地下书库的入口。而让他们吃惊的是，已经有人比他们先到了。
    “聿然，还有约克夏勋爵，又见面了。”舒思齐清俊文雅的脸上漾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既显得和煦，又保留了恰如其分的距离感。
    两个人纷纷低头行礼；莱宁恩说：“好久不见了，少相阁下。记得上次见面还是在皇宫里吧。”
    舒思齐道：“是的。听说公爵阁下最近身体抱恙，家父和我都很关心；家父还嘱咐我如果这次在蒙帕斯学园碰到勋爵，请务必代他向你表达他对令尊的慰问。”
    莱宁恩优雅地微微躬身：“那我就先代家父感谢少相阁下和大公殿下对他的关心了。”
    一番上流社会的社交式辞令以后，舒思齐转向了袁聿然，语气比起刚才要多了一分热络：“我之前有听歆学园长说，他把有关这件事的调查交给了你。不知道聿然你有什么结果没有？”
    袁聿然微怔了一下，然后道：“要说实质性的结果，其实不多，现在都只是猜测而已——而这猜测，说了其实也和没说差不多的。”
    “哦？”舒思齐玩味地摸着下巴，“那就说说看。”
    袁聿然一五一十地把这几天来在现场勘查以及根据线索而得出的结论告诉舒思齐。在他看来，曾经担任过“雷帝军”的军师并且屡出奇计的后者，说不定真能比他们多看出些什么。
    舒思齐听完以后，只是思考了一下，然后笑道：“我是来这里看看的。你知道的，这里的记录说不重要没人把它们当回事，但说重要还是挺重要的。我的看法和你们基本上的没什么区别，但多提醒你们一句：你们确定了犯人的人数了吗？”
    两个人同时一愣。
    “我之所以用‘犯人’而不是你们所认为的‘入侵者’，是因为我并不认为对方一定就只有一个人。这样就产生这种情况了：那个闯入的人，有没有可能只是一颗棋子？‘他’的背后有没有一个人需要‘他’的灵力来帮忙打开书库的禁制？在我看来，无论是灵力操纵的粗暴幼稚，还是对书籍翻动所留下的凌乱痕迹，都和意图入侵地下书库可能所怀有的‘野心’不太对称呢。”
    “而正如约克夏勋爵所说，入侵者并不是灵力高深的人。蒙帕斯学园中灵力者并不多见，而且更不为别人所知。那么假设真有一个幕后指使者，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假设：这个指使者需要却也只能找到‘唯一’一个能够帮他破除禁制的人呢？而如果‘他’只能求助于一个人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认为……”舒思齐的话被袁聿然打断了：
    “那个指使者本身是不具有灵力的人！”
    舒思齐笑笑：“当然，这个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我只是提供你们一个新的方向：‘犯人’有可能不是一个人。”
    “你怎么想呢？关于‘犯人有可能是团伙作案’这点。”舒思齐走后，袁聿然这么问莱宁恩。
    后者难得认真地注视着舒思齐离开的方向，好像光要从背影就看出些什么一样：“我是觉得，‘真不愧是少相’，当我们还在纠结于入侵者奇怪的行为以后，他的思考方向却已经和我们完全不同了。我们考虑是‘为什么会这样’，他想的却是‘怎么会这样’。看似差别不大，但实际已经相去很远了。”
    半晌没得到袁聿然的回答，莱宁恩有点奇怪，转头去看；却看见黑发的青年正弯起嘴角，笑道：“我倒是没有想过，这种夸赞别人的话能从你口中听到呢！”
    颜色很淡但线条很漂亮的嘴唇微微弯起，划开一个清爽的弧线；深琥珀色的眼瞳眯了起来，闪过一丝少有的顽皮的光芒；他的五官不是那种特别让人惊艳的类型，但笑起来的时候，却别有一种让人跟着心情舒畅，眼睛无法从上面移开的吸引力。
    这是莱宁恩第一次见到的，袁聿然发自内心的愉悦的微笑。
    如果说之前的接触多少是出于戏谑式的无赖，莱宁恩到此时却突然发现，对方身上，分明还有着让自己挖掘下去的特质。
    “你怎么了？”看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没有反应，袁聿然侧头奇怪地问。
    “啊……没什么。”收敛起心神的莱宁恩，此刻在心里暗暗下了另外一个决定。
    一个日后让他觉得无比庆幸、却又意味着给甘于平淡的袁聿然带来无数麻烦和无奈的决定。
    “我想，少相阁下的话，的确给我们的调查带来了一个新的方向。”莱宁恩摸摸下巴，“而且从少相阁下的这种方法，我倒是想到一种可能。从现场的状况来看我们以为入侵者并没有‘带走’任何东西；但反过来是不是可以这么考虑：入侵者，或者说‘犯人’，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呢？这样的话，说不定……”
    “说不定‘他’会再来这里一次，再找一次，对吧？”袁聿然道，“可是你又怎么认为有这种可能呢？”他反问。
    “这当然也是推测。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说过现场的灵力场很紊乱，这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入侵者灵力使用不当所致；但另一方面，尚未平复的波动也往往显示着距离灵力发生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其实从现场的情况来看，还可以假定为因为没想到会突然被发现所以还来不及消去某些痕迹……”
    “或者找到某些东西。”袁聿然恍然大悟道。
    莱宁恩拍拍他的肩，笑眯眯地道：“不愧是我亲爱的，一点就通啊。”
    袁聿然懒懒地看了他一眼：“所以呢，现在敬爱的勋爵阁下，你是有什么主意？”
    莱宁恩把竖起的食指放到自己的嘴唇上，神秘地笑笑：“呵呵，先不告诉你。”
    袁聿然当下翻了个白眼：你就装吧，以后有什么别想让我配合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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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发的那章没注意排版……所以场景上显得很混乱……后来及时调整了不过连叔似乎一直没反应过来；今天应该有调整过来了~昨天看完觉得怪怪的亲记得按回去看一下
    又：为什么大家都不给我留言呢QQ再这样下去我都不想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