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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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午后,四角亭内,一女子斜倚在石塌上,却是酣睡。一手支在栏上,袖子褪去,露出一段玉笋般的手臂,如柔荑般秀美,如冰玉般莹彻;另一手垂下,被水袖严严实实的掩藏着。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却装饰不多,一条水蓝色绸缎掉落在旁,一头长发披散着,随风曳曳,一半舞在身后,一半拂在栏上,却丝毫不减风韵,更显慵懒。不知何为,一双玉足隐隐在裙底可见,增添了几分顽皮。一袭水蓝色秀裙,裙摆处系着五枚蓝绿琉珠,似月色的碎光飞舞,煞是好看,尽管有风吹来,却不起丝毫褶皱,仿若踏波而来的水仙,又如初入凡尘的瑶池仙女,不愿让点点凡心与俗念,玷辱这诗般的画面。
等幻吟风步入亭内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这样的女子。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蓉出绿波。忍不住放缓呼吸,生怕一不小心,惊走心中的仙子。
忽地,眉头一皱,深深地再看那女子一眼,明丽的身影映在眼眸之中,脚却是轻轻点地,整个身子飞腾出去,飞鸟般轻盈,衣袂飘舞,瞬间便停在身旁的树枝上,快的仿佛让人心生幻觉,刚才在亭中停留的少年是幻觉,却是真真实实的存在;静的没有任何声响,不见鸟雀的惊呼;轻的让树枝不见任何变形的痕迹。若不是地上打转的落叶,泄露了那过后的风,便仿若一切不曾发生。
“姐,总算找到你了。”只见一个稍显稚气的男子跑进亭,呐喊着,却在进入亭内的一瞬停住了脚步,一种不明的情愫暗生。
当我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彦真成呆立状的站立,不明所以,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他似是刚回过神,见我凑得这么近的看他,居然两靥绯红,又是一怔。见不惯他今天的状态,我在他耳边大喊“彦真。”
“在。”彦真猛地反应过来。看他的反应,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彦真脸上刚褪下去的潮红又涌上来。
“我们家的小彦真什么时候这么会脸红了啊••••••”我仍抓着不放,开涮他。
“姐,我•••••我••••••”却硬是挤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我依旧笑着看他,他却转身就跑,让我不明所以。
忙跳下石塌,想去追,脚下却透心凉,蓦然想起,绣鞋还未穿上,环顾四周,未见踪迹,心中暗暗道不好,却也无法,刚想出声喊人,一修长的手松松的提着一双白云流线钩边的绣鞋呈现在眼前。
“小姐可是在找寻这个?”磁性的声音,语气中带着玩味。
微抬头,却撞进了深潭般的明眸中,不同寻常的墨绿色的瞳孔,带着妖魅的色彩,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微微上翘,落下碎碎的投影,狭长的丹凤眼,此时却带着促狭的意味映着我的身影,从来不知道,在别人眼中看到的自己可以这样的明丽可人,宛若天人。只见我的身影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猛地,我意识到了什么,再回过神时,眼前是一张无限放大的脸,近到连脸上细小的茸毛都能细数,呼出的空气热热的拂过脸颊,暧昧的气氛在周围氤氲,我顿时涨红了脸,忙后退了一步,这才能看清眼前的,是一位男子,绝世的容颜,精致的脸庞,一袭月白色的长袍。稍显阴柔的脸,却丝毫不减坚毅,只少了些逼仄之气,多了些出尘之逸。
“难道柳府的女子,看见外来的男子都是这么大胆的吗?”又是玩味的语气,猫眼石般的双眸却并未移开,仿佛将我看穿般,让我浑身不自在。
不服气地,我迎视他,“理亏的是公子你吧,先不说这是柳府,难道你对每位姑娘都是这么随便搭讪,乱偷人家东西的吗?”我反问道。
“有趣。平常女子与男子这么近距离,都会尖叫或逃开,姑娘你却能如此淡定,可见不一般。”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姑娘有什么理说我是偷呢?这鞋我只是在塘边捡到,没人认领,不得已才带在身边,见姑娘找好心问一下不料如此诬陷,看来是好心办坏事了,如此,我还是放回原处,免得遭人骂啊。”说完,作势要走。
我忙劝阻道“这样看来,是妍汐的不是了,在这里给你赔礼道歉了。”我做了个揖,以示诚意。
“想必你就是柳妍汐小姐了吧,在下幻吟风,是新来的先生。”幻吟风回了个礼。
“先生?”见到真人,我再次细细打量了一番,确是仪表非凡,不过不知道内在的。既然爹和大哥都同意了,也不会差到哪去。“那请你多多照顾彦真了,他是有点任性,但并不是不可调教之人。”
“小姐放心,这些大人都交代了。我看少爷冰雪聪明,前途必定无限。”幻吟风客气道。
“麻烦先生了。”穿上鞋子,我准备告别离开,却又听到彦真的叫唤,依旧是先闻其声,再见其人。
“姐——”彦真径直地插入我们之间,分明是不大喜欢那先生。
“怎么跑回来了?是受了委屈呢还是受谁欺负了?”见彦真扯着我要走,我问道。
“姐,你怎么跟这个人一起啊?就是他,刚才打败我不算,还把我摔到地上,害我在大哥和奴才面前丢脸。”彦真死死的把我护在身后“看你就不是什么善类,你要敢欺负我姐姐的话,得先过我这关。”
“哦?”丹凤眼眯缝起来,透着危险的信号。“呵呵,刚刚也不知是谁不服输,背后偷袭,才被我一招甩翻。现在又成英雄了?”
彦真理亏道“刚才只是比武,如果你能在文才上胜过我姐姐,我才心服口服。”
“这样啊,不知道柳小姐意下如何?”两人都看着我,彦真满是期待。
“既然这样,妍汐恭敬不如从命了,希望先生多多指教。”我恭身道。
“小姐客气了,只是不知该如何比试。”
“不如以桌上的茶为题,对对子。所谓茶,一碗唯吻润,二碗破孤闷,
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千卷,四碗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肤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那么,我的第一句是茶坊茶垆接茶肆。”“茶壶茶盏并茶瓯。”
“三卷‘茶经’,功益海宇咸称圣”“一秩‘水品’,乐惠人间尽饮茶”
“半榻梦刚回,活水初煎新涧露”“一帘春欲暮,茶烟细扬落花风”
“一瓯香茗,涤我尘襟,借问往来船,载多少画意诗情,好传韵事。”“好!”幻吟风不忙着回答,却连道好。“献丑了。”我谦虚道,却不敢直视他,那双墨绿色的眼睛有太多猜不透与看不透,总让我觉得,他并不简单。
“万里晴空,豁人心目,欲语登临者,看几次朝暾夕照,珍惜流光。”却见他轻轻说出来,低沉的声音,却有道不出的韵味,让人折服。
“妍汐服了。彦真,来拜师吧,幻先生文武双全,有他教你,将来必不辱没柳府的名声。”彦真满脸的不情愿,却也无处发作,只能接过我递来的茶,双手奉上,躬身道“学生柳彦真拜过先生。”待幻吟风接过茶盏,彦真马上站起身来,气势汹汹地指着他道“今天我是看在姐姐面子上叫你句先生,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的。”
我无奈的摇头笑笑,彦真还是这么容易冲动。
“真是上好的平水珠茶,茶芽纤白而长,味甘软而永。”幻吟风却完全忽视这挑衅,只顾品茶。
“你敢?!”彦真越发气急败坏。
我不免有些头疼,怎么今天碰到的尽是一对对的冤家。正待劝解时,却见皓月匆匆跑来,“小姐,小姐,总算找到你了。”却因跑得太急,没顾到脚下的阶梯,重心不稳,就要往前摔去。只见眼前白光一闪,刚刚端坐着品茶的幻吟风此时却是带着皓月轻轻一转落地,动作干净利落。皓月一怔,我不禁感叹道,美男的诱惑力还真不是谁都有免疫力的。
“皓月!”我低喝道。却见彦真不屑地“哼”道,转身离开了亭子。皓月回过神来,顾不上行礼,却是拉着我就走。“小姐,出大事了。大少夫人难产,现在那边全乱了。你快去瞧瞧吧。”
我心里慌了神,跟着皓月就要走,却被幻吟风劝阻道“你一个小姐家不懂生产之事,吟风略懂医术,不如一同跟着过去,或许能帮上些忙。”
“那劳烦先生了。”三人疾步往齐轩院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