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秋(男男生子)分卷二  第二十八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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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拙尘望了望林层秋的气色,往一旁香炉里扔了些甘菊、菩提子进去,香气透散出来,混着淡淡的木樨香,宁静冲淡,令闻者不由心气平和。
    林层秋反握住炎靖的手,指掌间温暖源源而来,骨子里突生的气力却又似被骤然抽尽,跌回迎枕里,面上初初生出的一点红晕又蓦地褪了去,只余下清白一片,分外沉静。微喘着道:“陛下万权之身,实在不该轻涉险地。”
    “朕不是轻涉险地,”炎靖紧紧握住林层秋的手。这双手一向低温清凉,每次握在手里总让他心平气定,比三伏天喝下那冰湃过的梅子汤还受用。如今却冰冷如檐上秋霜,沉沉透着死气。“朕的鲁莽已经害了你一次,朕决不敢再来第二次。朕是思前想后,把一切都安置妥当了才来找你。帝都有安王潜辅,万事无虞。人人都道朕御驾亲征,决料想不到朕居然会剃了头发来了向州。”
    林层秋这才注意到炎靖光溜溜的脑袋,容貌也甚是陌生,只一双望着自己的眼睛还是从前模样。知他为见自己必定牺牲良多,心下叹息,道:“江北那边,陛下可有安排?”
    炎靖忙不迭点头:“朕这次带了两个人,明一个是凤群,另一个暗的就是陈桐。朕过江来,就由陈桐假扮朕,有凤岳凤群苏福几个人周全,万无一失。朕不善水战,若真在军营,反是掣肘。陈桐既得你称赞,必定有过人之处,对战事或许有些助益。”
    难得听到炎靖如此冷静视事,林层秋心下淡淡欢喜,微笑道:“不拘品级,知贤善任,正是帝王用人之道。只是臣子们的举荐固然要认真听取,但考察决断之根本却在陛下。朝廷任人切关百姓福祉,不可不慎之又慎啊。”
    若在往日,炎靖兴许又要打笑他好为人师,此刻却微微点头,轻轻应了声:“朕知道了。”尾音已经带了些哽咽,垂下头去,一滴泪就滚烫地落在林层秋手背上。
    林层秋见他如此,心下也甚是难过。但两人劫后重逢,许多事只有留待日后慢慢开解。
    炎靖又道:“朕已经把慎安门一案的卷宗全部封存,永世不启,令兄清名无碍,层秋尽可放心。”
    林层秋闻言却微微叹息:“家兄通敌消息,陷陛下于险境,实在令臣痛心万分。只是,手足之情——”
    炎靖握紧他的手,抬头苦笑:“层秋你还想瞒朕多久?”他微微一叹:“朕都知道了。林平冉是受了炎瀚的胁迫罢,才要拿朕的命来换你的命。你不说,不单是为了手足之情,不欲他死后蒙羞,更是不想叫朕难过。你遭的罪,都是因为朕的缘故,若朕的命能换回你的命,朕给得心甘情愿。”
    他虽说得平淡,但林层秋深知他言出必行,内心澎湃,面上仍是淡定无波,沉声道:“臣日薄西山,已是风中残烛。陛下旭日东升年华正好,大好河山不世功业正等着陛下去创建。陛下对臣之心,臣铭心感激万死难报。只望陛下切以社稷百姓为重,勿以臣为念。”
    炎靖死死盯着他,心痛悲涩无奈哀伤愤慨如流水一般从眼底汇流而过,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就要发作。
    他骤然起身,袍袖之间带起的风冷冷掠过林层秋的面颊。林层秋心下一窒,便有些喘不过来。
    见他猛地揪住心口痛苦喘息,炎靖的一点火气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一把揽住他的肩,惶声道:“层秋,你怎么了——层秋——”
    拙尘从屏风后快步奔来,推开炎靖,扶林层秋坐起,一边顺着他的呼吸,一边让炎靖把药箱拿来,取了个乌木小瓶,倒出一丸来,微一沉吟,又倒出一丸,喂林层秋服了下去。
    炎靖已端了茶盏侯着,就要递过去。拙尘冷冷道:“这药入口即化,不必了。”
    那药见效甚速,林层秋渐渐缓了过来,先望炎靖微微一笑:“臣无大碍,陛下放心。”这才对拙尘低声道:“谢过大师。”
    拙尘也不说话,执了他的腕沉心切脉。经了这一番,林层秋也着实无甚气力,不由微微合了眼。
    炎靖端着茶,犹愣愣地立在一旁,却是半点声息都不敢出。
    拙尘诊了半晌,面上神色越发阴沉下来。收回手,沉吟片刻,轻轻掀了林层秋身上锦被。林层秋仅着雪白里衣,臃肿彭隆的腹部一览无疑。不过一月之间,竟高隆甚多,益发衬得他整个人其他地方纤细单薄,简直有些脱了人形。
    拙尘轻轻贴耳过去听着胎动,半晌才直起身来,问道:“阿弥陀佛,林相月来是否腹痛过?”
    林层秋睁开眼来,微一点头。
    “那左腹与右腹的疼痛可有不同?”
    略一思索,林层秋淡淡道:“左腹闷胀之痛,右腹——是撕裂的痛——”
    拙尘听了微微一叹,替他盖好被子,道:“阿弥陀佛,林相歇着罢。贫僧这就下方,等你醒了再服药。”
    林层秋心知必有异常,但拙尘不愿说自有他的道理,也不强人所难,微微点头,对一旁的炎靖道:“陛下身在敌营,切记藏敛锋芒谨言慎行,诸事须得忍耐,万勿轻动。”
    不待炎靖回答,拙尘已冷声道:“林相放心,待你歇下了,贫僧就赠陛下一丸哑药,不让他稍离贫僧寸步,必定让他谨言慎行。”
    一旁的炎靖狠狠瞪着拙尘,虽非他惯常容貌,但那老实忠厚的面容间依稀仍有帝王之怒的味道,林层秋看在眼里,也不觉有些莞尔,不禁微微一笑。
    炎靖拙尘俱是微微一愣。
    林层秋却不再说话,合睫睡去。
    炎靖放下茶盏,到床前替他掖好被角,凝望良久,俯身在他苍白的唇上轻轻一吻。站起身来,朝拙尘伸出手去。
    拙尘静静燃了安神香,示意他出去说话。
    两人出了屋,拙尘轻声掩好了门。两人行下台阶,便见赵葭韫立在月洞门边,神色柔倦。见他们出来了,微微一颌首。
    桂树繁叶油绿花丛紧簇,清香幽幽。偶尔风过,落下三两朵小小的花来,枯萎的颜色,坠落时却仍带着清甜的芳香。
    拙尘望着桂花落在院中青石上,风起之时,也依旧逐风而动,唯桂树之下泥土之上,落花重叠,铺起厚厚一层。一瞬间,他心底浮上四个字:死得其所。
    却听炎靖道:“你知道吗,朕很多年没有见他那样笑过了。”
    拙尘侧首看他,见炎靖负着手,眼望远天。纵然易了容改了装,眉宇之间依旧透着帝王之气,以及一股落地桂子一般的萧索。
    “阿弥陀佛,林相虽怀双胎,但怕是只能保住一个。”拙尘缓缓道来,一字一字俱如秋风之刀,割在炎靖心上,血汩汩而出,却不觉得疼,只觉得冷,觉得空。
    沉默良久,炎靖收回目光,神色平静:“大师去下方罢,一会朕去熬药。”他自离开帝都,为了磨去身上的骄矜之气,一直跟在拙尘身边,茹素念佛,学着煎药之事,半月多下来,也是有些小成了。
    拙尘递了哑药过去,炎靖看也不看,仰首服下。拙尘看了,道:“要杀你真比杀炎浩容易得多。炎浩城府谨慎一样不缺,却独独缺了个林层秋。”
    炎靖也不理会他,只站在树下,微微垂首,看着阶前秋草半枯半荣,倚在石阶下,在风中瑟瑟地颤着。
    料想来年开春必定阶前青碧天涯芳草,然而,他再没了林层秋。
    PS:要死,要死了!我估计结果出来!我会被亲们灭了!大家体谅下我呀!结局不好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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