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宫篇 何曾吹落北风中 第一百零七章 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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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亦城拨开众人上前,俯视着躺在自己脚下的男子,面无表情。
那是他二十年唯一的敌人,他的弟弟。
镜亦寒看着镜亦城,用尽最后的生命说道:“我输了,难道,你,以为你,真的,赢了么?”
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归于平静,他睁着眼睛,失神地看着天空,棕褐色的眸子一片死寂。
又开始下雪了,鹅毛般的大雪很快覆盖在了镜亦寒的身上,他的血液化在雪地里,开出一朵朵妖娆艳丽的花,带着死亡腥凉的味道。
“豫王镜亦寒意图造反,罪不容赦,褫夺亲王身份,念在朕与其兄弟之情,以皇子之礼葬之,陆玄,传朕旨意,查明谋反一干人等,严惩不贷!”
“遵旨,皇上身上有伤,还请即刻回宫宣太医诊察。”陆玄俯身。
镜亦城点头,却在詹台翎面前驻足:“詹台爱卿受苦了,随朕回宫,让太医一并给你瞧瞧吧。”
詹台翎没有理睬陆玄刹那间敌视的目光,也没有回话,艰难地站起身来。
“今夜的雪,太脏了。”镜亦城仰头,感慨道。
脏的不是雪,是人心。
无视陆玄与柴凌的反对,镜亦城执意要詹台翎与其共乘一车。
“爱卿只是胸腹挨了一脚,难道还伤了嗓子不成?”镜亦城坐在詹台翎对面,随意打趣道。
“微臣只是,惊魂未定罢了,让……皇上见笑了”詹台翎让自己显得卑微。
镜亦城笑得轻松,似乎刚刚只是出巡游玩回来:“是朕的疏忽,不该让你去捉拿镜亦寒,不过要不是爱卿那一刀,镜亦寒也没那么容易被捉住,詹台爱卿功不可没啊!”
詹台翎心里一阵揪紧,面上仍是唯唯诺诺:“微臣不敢居功,只是皇上今夜种种,微臣事前毫不知情,未能准备,不然,也不会如此仓促了。”
镜亦城却轻叹口气:“朕之所以未将这些安排悉数告知于你,实是因为柴凌曾告诉过朕,他跟随镜亦寒的时候,发现你与镜亦寒的人过从甚密,朕心里自然是不相信他的,但是朕需要柴凌帮助,就不得不先稳住他……另外,也是希望朕今日筹划的这一切,可以万无一失,詹台爱卿,希望你能明白啊!”
不信?那又何来让他捉拿镜亦寒一说?今日过后,也许詹台翎就会成为夜随尘等人眼中的叛徒,害死镜亦寒的凶手。
一箭双雕,镜亦城,你够狠。
詹台翎跪下:“微臣不知柴都统为何要如此中伤微臣,但是微臣待陛下之衷心,天地可表,还望陛下明察,好还微臣一个公道啊!”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镜亦城,你想要挑拨离间,借刀杀人,我便称了你的心意。
“爱卿快请起,你的忠心,朕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你们都是珺月的功臣,朕的左膀右臂,朕,不会亏待你们的。”
“多谢皇上!”
镜亦城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掀了车帘看向窗外,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陆玄和柴凌,你们参与了整个事件,你们不该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即使要死,你们也会死在我詹台翎的前面!
说到底,还要谢谢柴凌。
詹台翎紧紧握着手中的玉佩,背后的“寒”字在他掌上压出印子。
他在心里默念着三个字:镜亦城。咬牙切齿。
你以为你真的赢了么?!
回到宫中,詹台翎被安排在偏殿,众臣都在新皇跟前奴颜婢骨,倒难得清静。
“太医院杜子声见过詹台大人。”声音低沉。
詹台翎回身,只见眼前站着一位身着太医服的年轻人,面色却极淡,显示出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臣奉旨为詹台大人诊治。”
詹台翎回过神来:“有劳杜太医。”
杜子声一阵望闻问切,又查看了伤处:“未伤及筋骨,只是有些淤青,待臣开些化瘀的药即可。”
“杜太医在太医院多久了?”詹台翎突然问道。
杜子声提笔:“刚来一月有余。”
“敢问杜太医,与太医院圣手杜执是何关系?”
杜子声下笔如飞:“不瞒大人,杜执正是先父名讳。”
“原来是名门之后,以前便听宛竹提过,当年杜老太医的医术卓绝,全太医院望尘莫及,若是还在世,想来先皇也不会……”詹台翎说着,看到杜子声手中笔一停。
“按着这个药方,不出两日便可痊愈。”杜子声开始收拾东西。
“詹台翎有一事请教杜太医。”
杜子声随口说道:“请说。”
“若是我没记错,到太医院的新人,必须受训两个月之后方可出诊,即使太医院圣手之子,也不例外,那么敢问,为什么杜太医会在这里呢?”詹台翎说罢,双眼紧紧盯着杜子声。
果然,杜子声颜色一沉,而后答道:“不错,是我自请前来为大人诊治的。”
“为何?”詹台翎顺势问道。
杜子声沉默良久:“受人之托。”
詹台翎愣住:“宛竹?”
杜子声抬眼,点头。
詹台翎松了口气:“非常时期,不得不有所顾忌,杜太医见谅。”
杜子声淡淡一笑,收好东西。
“詹台翎,好好待宛竹。”杜子声临走说道。
詹台翎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胸口一阵沉闷。
未在皇宫久呆,詹台翎连夜回府,称病不朝数日。
温宛竹几乎每日都来,但是詹台翎总是避而不见,他又回到了醉生梦死的日子,他太需要酒来填满他心里的空洞,来获得短暂的逃避。
这晚与平常一样,詹台翎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地饮酒,却听窗门一阵响动,然后,冰冷的剑锋抵在了他的喉上。
詹台翎咽下口中的酒:“你终于来了。”
“为什么要出卖公子?”声音毫无感情。
詹台翎轻笑:“我若说没有,你信么?”
“那为什么镜亦城那么大的阴谋你一点都不知情?!”
“柴凌出卖了我们,也让镜亦城对我生疑,所以一直在防范我。”
冷笑声传进耳中:“我凭什么信你?”
詹台翎贴近剑锋:“你若不信,大可杀了我!”
长剑偏离詹台翎脖颈,夜随尘开口:“我信你,你若真是叛徒,只要一声,我是逃不出门外暗哨的手心的。”
詹台翎坐起来,几日不见,夜随尘满面风霜,面色也极为倾颓。
“要是当时看清公子的意图,我是如论如何也不会离开的,这样,也许公子就不会……”
詹台翎没有回应,只是问:“先生呢?”
夜随尘过了很久才开口:“先生说,他未能助知己功成,如今知己已去,他再无回来的必要。镜亦城这招栽赃嫁祸用的真是狠毒,若非先生点明,怕是我们都要错怪你了。”
詹台翎却顾不得后半句,“知己?”想了须臾,最终叹息,“可惜,终究未见到先生的真面目。”
“公子……是怎么,去的?”夜随尘强压着语气的颤抖。
詹台翎闭上眼睛,那噩梦一般的情景再次浮现。
“你有什么打算?不要告诉我你准备守着这些酒过完这辈子!”夜随尘安静地听完来龙去脉,最终开口说道。
詹台翎看着手上的酒,仰头将它一口喝干,手指收紧:“不,我会替慕寒好好活着,我要继续蛰伏在镜亦城身边,还有柴凌,陆玄,这些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我要一步一步,伺机报仇。我要用他们的血,祭奠慕寒的亡魂!”
夜随尘一把夺过詹台翎的酒壶,咬牙吼道:“就凭你一个人?也许你还没有报仇成功就会被他杀了!”
詹台翎无所谓地笑:“若真如此,那也是天命难违,但是慕寒的仇,我一定要报!”
夜随尘摇头,却也笑了:“詹台,我想你是疯了。”
“镜亦城这皇位得来的不干不净,为了维护声誉,他暂时不会动你们,以后的日子里,我会尽我所能保你们无恙,只要你们再无动作,相信应该能安然度过此生,我能为你们做的,也仅止于此了。”詹台翎快速地说着。
夜随尘先是一怔,随后面色阴沉:“詹台,你未免太轻看我们了,难道在你眼里,我们就是些贪生怕死之辈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是想一个人肩负起所有复仇的重任,”夜随尘阻止詹台翎再说下去,“詹台,我们曾经发誓,要效忠公子一生一世,你愿意为了公子枉顾性命安危,又凭什么阻止我们?!与其让你孤军奋战,不如我们相助于你,胜算还大些。”
詹台翎看向夜随尘,眼前的男子神色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们都是他的兄弟。
詹台翎伸出手掌:“如此,多谢!”
夜随尘抬手,两人击掌而盟。
“那你准备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