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宫篇 当时漫道容光艳 第四十二章 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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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8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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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我梦到那曲荡气回肠的《凤凰游》,梦到我穿上一身凤凰呈祥,在镜前端坐,描眉画鬓,轻点朱唇,镜中芙蓉面浅笑熠熠,“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挽了青丝,戴上凤冠,喜帕掩不住满眼幸福。手执红绸一端,随着身边人盈盈拜倒,“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连主婚人的声音都洋溢着欢欣,我沉醉于弥漫四周的兰草香,透过喜帕缝隙,余光看向身边人,一身正红,风姿挺拔,眉眼间流露的喜悦代替了平日的温润孤寂,
“夫妻对拜!”尾音拖得很长,带着点点戏弄,我却恼不起来,只觉得羞涩,俯下臻首。
坐在洞房绣床上,我看着绣鞋上的鸳鸯戏水出神,衣摆在手指间不安地搅动,推门声响起,我全身顿时紧绷起来,听着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努力在喜帕下调整好一个最明媚的笑靥。
眼前猛然间一片澄亮,我缓缓抬起头,却在眼前铺天盖地的紫时大惊失色,原本如水的目光投入一片漠然的惊涛……
“不!”我捂住脸失声尖叫。
“千瞳,千瞳?!”耳边有轻柔的气息划过,带着熟悉的兰草香。
温热的液体带着苦涩划入口中,“乖,咽下去。”
我像是受了蛊惑一般,全数咽下。
“咽下去了,太好了!”女子的声音,透着令人振奋的生命力。
一勺又一勺,我艰难地吞咽着。
轻轻的抽泣声:“太好了,终于救回来了!杜太医果然神医!”
冰冷的手被人握住,他的指腹有层厚厚的茧,一点一点摩挲着我的手指,很舒服。
人声渐小,握着我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一连数日皆是如此,虽然眼睛依然睁不开,意识却渐渐明晰。
这日服完药,听得有人进来,窃窃私语,然后兰草香靠近:“千瞳,我要处理些事,去去就回。”
被握紧的手一下子松开了,我本能动动手指,却是徒劳,关门声后,一片寂静。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惊觉一阵冷意,夹杂着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却在我床前停下不动。
我感觉得到有人在看着我,我有些不自在,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动弹不得。
一声轻叹,带着一丝虚弱的疼痛,我脑海中一声惊雷,霎那间眼前昏黄的光芒刺目。
一阵缓解,粉色帐幔映入眼帘,正是我的床,忽然想到什么,转过脸,却只见房间摆设一如往常,一个人影也无。
是错觉么?我松了口气,却隐隐失落。
“吱呀”的推门声,青衫一侧落入眼中。
“千瞳?你醒了!”手被紧紧握住,一如那熟悉的触感,还有一直不散的兰草香。
我看向镜司澈,多日不见,他已然恢复原来的皇子模样,只是眼眶深陷,眼中布满血丝,像是多日未曾好睡。
虚弱地笑笑:“司澈。”
镜司澈闻言,连连点头,展露笑容,急急说道:“我在这。”
他的笑容,不像以往温润中带着礼貌,而是每一处都洋溢着欣喜,发自内心的欣喜。
四目相对,眼中都是满满的笑意,突然司澈轻拍脑门:“光顾着高兴了,”转身叫道,“若芙,雪姨,小姐醒了,快叫大人夫人还有杜太医来!”
重重的撞门声,两名女子一前一后飞奔至床前,后面父亲、燕清韵引着穿着官服的男子提着药箱进来,比起其他人的慌乱,杜太医倒是显得从容不迫。
“小姐!”若芙一看到我就忍不住痛哭失声,“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啊,早知道若芙就是拼了被小姐你责罚也不能让你去啊!”
“小姐,你是要吓死我这把老骨头啊,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向老爷夫人交代啊!”雪姨一面拿绢子抹泪一面说道。
“不要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看着她们为我提心吊胆,我也愧疚,只能出声安慰道。
“你还嘴硬!等你病好了非得好好罚你不可!”父亲也来到床前,相比镜司澈他也好不到哪里去,面容憔悴了不少,语气虽然威严,眼中的关怀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这一刻,从小到大父亲待我的好一一浮现在眼前,虽然他负了我娘,可是对我的确从来都是百依百顺,悉心教导。
“爹,对不起。”我轻声说道,偷偷看他眼色。
却见他呆住,继而“哼”一声别过脸去,“犯了错误才知道叫爹,想逃脱责罚,想都别想。”嘴角却短暂上挑。
“你们都围在这里让杜太医怎么诊治!”燕清韵声音传来,带着焦急不耐。
众人闻言听话地让开,杜太医来到我床前,示意我将手腕放在小枕上,手指搭上脉搏,若有所思。
须臾,杜太医站起抱拳:“七殿下、詹台大人放心,天山雪莲已然见效,小姐所中“修冷棘”余毒已消,待我再开个方子服用几日,应无大碍。”
“天山雪莲?”我动动干涩的唇,“可是旷世奇珍,天下仅有三朵藏于在宫中的天山雪莲?”
杜太医一惊:“正是,小姐也知道?”
心里有些不安:“为了替我解毒,竟动用如此名贵的圣物,千瞳惶恐。”
“你救了七殿下,此乃皇上对你的谢意。”杜太医放下笔,随意说道,似乎根本不把天山雪莲看在眼里,“按照此方抓药,煎服方法已经注明,臣也该回宫向皇上复命了。”
“千瞳谢杜太医救命之恩。”我坐在床上向杜太医躬身一伏。
“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要谢,就谢这天山雪莲的主人吧。”杜太医摆手。
“烦请杜太医先代千瞳谢过皇上,待千瞳痊愈自会亲自进宫拜谢。”我自然不会忘记皇上,突然想到一件事,“听说皇上旧疾复发,不知如今如何了?”
杜太医手一顿,“皇上乃是天子,自有老天庇佑,”待他收拾好,对司澈与爹行礼:“七殿下、太尉大人,臣这就回宫了。”
爹与燕清韵引杜太医出门,“詹台晋,送客!”
待杜太医离去,若芙与雪姨一拥而上,问长问短,一时让我招架不住。
“好了,”镜司澈笑言,“你们若是再问下去,恐怕千瞳就别想好好休息了,先下去吧,有什么事留到她痊愈再说!”
我不着痕迹向镜司澈投以感激一瞥,我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跟她们分享。
若芙与雪姨一脸不愿,但碍于镜司澈身份不得反抗,只得悻悻离去。
然而镜司澈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你不走吗?”我吞吞吐吐,想到水中他为我度气,为我吸毒疗伤,以及我们落水后的狼狈相对,竟不敢看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镜司澈看着我,眼中柔情似乎要将我溺毙,我在他目光下脸颊更是一阵火热。
“你已然转醒,父皇明日定会诏我回宫,我就不能再这样守着你了,你还要赶我走么?”
我微怔,不语。
“我们怎么脱险的?流殇云怎么样了?”突然想起,便开口询问。
“是梁都的守军及时赶到,刺客大多都来追击我们了,只留下少部分牵制他,所以流兄并未受伤。这些天他也是日日来探望你。”
“那就好。”我松口气,要是流殇云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对了,我送你的素玉笛呢?一直未见你用过。”镜司澈状似无意突然问道。
我不知道他此问何意,便指了指箱子:“太过贵重招摇,便一直收着呢,司澈,其实它在我手里也是无用武之地,不如你……”
“千瞳……”伴随一声轻唤,手被牢牢握住,指腹的触感一如昏迷时候,“你昏迷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害怕你再也醒不来了,我一直祈祷,祈祷你能醒过来,祈祷,上天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能……”
“司澈,”我慌忙打断他,“那日我毒发,脑子不是很清明,自己都不记得说了些什么,你莫要往心里去,我累了,想先休息了,你辛苦了这么多日,也早点休息吧。”
隐隐猜到他要说什么,可是我却没来由地害怕,忆及毒发时我伏在他背上说的那些话,虽然记不得后半段,但是前面眷恋之情已然表露无疑,将死之时当然可以毫无顾忌,可如今我们侥幸得生,意味着种种问题依然横亘在眼前,与其说出来俩人痛苦,还不如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镜司澈神情一滞,很快便调整过来,点点头,替我掖好被角,柔声说道:“也好,那你好好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