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宫篇 当时漫道容光艳 第十八章 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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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一声,茶杯应声倒地,段疏臼急忙起身:“千瞳,可伤着了?”
段疏臼的话在我脑海中盘旋,“孤星逐日”?!
“千瞳?”段疏臼焦急的声音传来,“说话啊!”
“哦,”我回过神来,“不碍的,若芙,找人清理一下,换壶茶,师父,您继续说。”
段疏臼看我没事,松了口气,坐回了座位。
“他说,若是连这最后一点记挂都没了,那这一生也没什么意思了。我可怜他的遭遇,不忍心再拒绝他,何况我实在舍不得他这个人才,所以最终还是继续做了他师父。”
以后再说了些什么,我也没有在往心里去了,段疏臼看我意兴阑珊,就嘱咐了若芙几句,早早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心神不宁,好几次把玩着手中的素玉笛,脑中却一直反复出现段疏臼的话,越想越觉得镜司澈就是与我命格相和的人,除了孤星之命外,我竟才发现皇宫正好在詹台府东南方,可是若真的是他,我又该怎样做才能解除我的命煞呢?过度思虑让我精神很是萎顿。
若芙看我整日心不在焉,便劝慰我说:“小姐啊,今年春试在即,我听说今日咱们京都聚集了四方才子,很是热闹呢!”
若芙最是懂我,知我喜爱这群贤毕至的热闹场面,果然,我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真的?”
“当然啦!要是能出去看看就好了!”若芙撅着嘴,意有所指。
“想出去,也不难啊!去拿两套男装来,别太显眼!”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我吩咐道。
若芙喜笑颜开:“是,我就知道小姐一定有办法!”
身着男装与若芙走在街上,人都觉得轻松自由不少。从未出门上街的我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只顾着东摸西看,却不知不觉中和若芙走散了,走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她,我又累又渴,索性选了间装修典雅的茶楼坐了。
这间茶楼名唤“栖凤阁”,却不像一般茶楼,一眼望去里面几乎全是文人雅士,品茶抚琴,谈论政事,出乎我意料,遂拉了店小二借问缘由,这才知此间茶楼竟是历史悠久、颇具盛名。百年前太祖慧贤皇后微服出巡时在此茶楼停歇,适闻一书生于此针砭时弊,评论政事,众人皆当他狂人疯语,纷纷规劝:京都重地,莫要张狂。而那书生却不以为意,反而言道:“过而无视,国将不国!”慧贤皇后闻言大惊,命随从喊来那书生。慧贤皇后气质威仪,光华霁月,明眼人一看便知身份不凡,而那书生却不卑不亢,对答如流,先皇后十分欣赏,便开口问道:“你学富五车,遇事沉着,若是应试,定能高中,可曾想过参加科考?”
“不曾。”
“为何?”
那书生却是一脸古井无波:“天下初定,异邦动乱,朝政腐朽,世族当道,门阀相争,寒士只是空有一腔抱负罢了,才华不得施展,功名何为!”慧贤皇后看着眼前人,良久说道:“若我许你功名,你可愿许我一个太平天下?”书生闻言也不吃惊,只是抱拳,淡然却自信道:“小可不才,愿一试。”慧贤皇后笑曰:“且去应试罢!”
于是,原本作为世族门阀内部争斗的科举考试当年第一次出现了庶人状元,他一生辅助太祖皇帝除门阀、灭世族、肃官风、合异邦、通商旅,立下不世奇功,他便是亘古首位平民宰相——文思道,后受封卫国公,传世之作——《制天谋事》。
据说慧贤皇后薨逝后,卫国公故地重游,为此间提名“栖凤楼”,慨叹:“世有伯乐,后知千里马!”后执意辞去封号,杳无所踪,只留下一句:“文家后人,士为知己者死!”为世人留下了一个太平盛世。
于是便有了如今的“栖凤楼”,而天下才子多羡艳文思道,故而将这里当做福地,吟诗作对、谈论政事,渴望能有人发现自己的才华,委以重用,而每年此时客人更是络绎不绝,试子们都渴望能够在此得遇伯乐,从而一步登天,大展所长。
听罢,我笑笑:“若是想用这种方法上位,恐怕这些才子愿望要落空了。”
茶馆小儿耳濡目染,也颇有几分见识:“客官话中有话,愿闻其详。”
“卫国公自己都说了,‘世有伯乐,然后知千里马’,试问天下又有多少人能如慧贤皇后一般目光如炬呢?”
小儿奉承道:“客官说的是。”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阵笛声,细听下来,竟是我前几日御前所作的“凤凰游”,从声音听得出技巧娴熟,但就因如此,显得过于匠气,远不如镜司澈神韵兼备,独树一帜。想到镜司澈,心中突然一跳,竟觉情绪复杂。
笛声渐止,一男子抚掌:“许兄技艺高超,小弟甘拜下风,这首‘凤凰游’吹得甚好!”
“崔贤弟过誉,愚兄不过借花献佛,真正绝妙的,还是这首曲子。”
“能作此乐,想来这位詹台姑娘也定是为绝代佳人!”
绝代佳人?我不禁暗暗打量了一下自己,身量娇小瘦弱,好在明眸皓腕,肤色胜雪,既便如此也不过是中上之姿,比起慕静雪差的实在不是一星半点,什么时候成了绝代佳人了?!
“没错,不知今后待她母仪天下,是否能有太祖皇后一般远见卓识。”
“是啊!”众人附和。
我不禁冷笑,却惹得众人回首。
一人上前,抱拳施礼:“在下临沧许唯铭,字初循,敢问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
我稳稳坐看眼前人,那许唯铭不见我开口,尴尬地站在那里,面色越来越难看,在他忍不住爆发时,我起身回礼:“小可童佐目,京都人士。”
许唯铭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怒气无处发泄,目光逡巡在我身上,满是不屑,语气更是不慎和善:“‘栖凤楼’乃文人雅士集聚之处,大家在此尽可畅言无忌,刚刚童公子听闻我等谈论,未置一言却好似多有异议,故而在下愿向公子讨教。”
我淡然一笑,慢慢坐下,看着这些来势汹汹的才子:“如许公子所言,小可心中的确有些想法。”
“愿受教。”
“我只知道‘栖凤楼’中皆才俊,却不曾想众位才华横溢,卓尔不凡的栋梁之才竟然把这里当成了研究闺阁女子靡靡之音的地方了!”
众人闻言脸色顿变,一些涉世未深的更是面色潮红。
“公子所言差矣,詹台小姐师承本朝第一乐师段疏臼,音韵造诣极高,这首‘凤凰游’意境不凡,情致深邃,连当今圣上都赞不绝口,怎能说是靡靡之音!公子不懂音韵便罢,莫要小看了她才是!”许唯铭一心辩解。
“许公子说的是,是小可目光短浅了。”我倾身施礼,继而开口:“公子说‘凤凰游’意境不凡,情致深邃,小可请公子解惑,意境为何,情致为何?”
“此曲初闻细腻温婉,间或旷远豁然,加之詹台小姐得皇恩浩荡,自然贴合曲名,期望效法太祖慧贤皇后,如那九天翱翔的凤凰一般,恩泽万民!”
许唯铭说得慷慨激昂,引得众人频频点头,我心却难掩失落,端起茶杯欲饮。
然而却在此时,不远处传来笑声,却不似当初我的无礼,显得温和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