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飨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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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飨宴(下)
所谓飨宴如此,阔敞的大堂里满满的人头攒动,着装颜色各异,华陆欧三人入席并未引起多少注目,江湖豪杰们不是论起紫苏奇物,就是猥琐的笑看着主席位的羙人儿季星去了。华重眉一挑,别遇着什么不待见的人就好。转了半圈,围着主座儿的十桌全被人占了,菜品瓜果早上个齐全,玉醅佳酿毫不吝惜,愣是没让三人找着一个插缝儿的地方。这大堂里太过拥挤,少不了气闷,他们又向角落进军,一路走过,欧若夕也在一边解说,“这是琥珀阁的阁主,哎哟,长得就像琥珀,透明冷凝,让人窒息的美。”又什么,“老陈仓个黑熊,力气大得要死,胳膊一弯,夹断一棵松呢。”指到主席位的几人道,“胖老头儿季延鹤,旁边俩花儿似的,安静的那是正夫人,得瑟那丫就是季星她老娘。”华陆二人看季星她妈那泼辣样儿,猛点头,果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再放眼一扫堂里,季玉和季夜分隔两边,应酬着其他江湖兄弟。
其中和季玉攀谈的三位白发道人都笑得正欢,十几个身穿阴阳鱼道袍的小道士们坐在席里安静的吃菜。啧,这就是传说中的正义的化身,水冰月?哦不,虚清观?
答案是肯定的,木风子道长果然最好认,蓬头垢面,现征用脏爪拍着如花似玉的季玉小道友脑袋,两侧一边一个白发人笑着又抓着季玉的纤手抚摸。“那是在探筋骨,许是觉着季玉命格也不错,想收了做徒弟吧。”欧若夕耸耸肩,拉着两人去找座位。
忽闻前方吵骂声,循声望去,欧若夕乐了。
前边儿十人大桌只坐了俩,桌前一个短装男人,腰封是皮制的,上面绑着一支笔和一排装墨的竹管。他正笑着朝前面一熊身大汉拱手,像是在赔礼。但那男人笑得眼都快弯没了,脸上哪有半点歉意。对面那壮汉气结了,手指着男人“你你你你——”你了半天没你出来,那男子语气腔调无所起伏,平白直抒,“我我我我——你大爷我在呢。——”同桌剩下的俩都开始哄笑,周围几桌的闻声也凑过来笑,壮汉急了,“你他娘的什么东西!叫什么名儿的小杂种,敢跟爷爷我叫板!”那男人还是保持拱手的状态,“外袍是你这不是东西的大爷,生你爹那个大杂种的老杂种。”笑得那叫个瘆人,骂得那叫个精准,华陆二人暗暗鼓掌,同时为倒地不起的熊汉子默哀,欧若夕撒了手便朝那人奔去,“台子!”清清脆脆一声,喊得甜呐~台子?莫非是——
欧若夕和那笑面男说了几句又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一红一黑两人,为双方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也就是江湖百晓生,谵台。穿红裳的是我大师兄,华重,黑裳的是二师兄陆勾沉。”华陆并肩走过去,都是一抱拳,“闻谵兄大名已久,久仰久仰。”
那人才慢慢虚开了一点儿眼来,又笑眯成缝,“大爷的,都是朋友,客气什么!”这便就坐在了一张席,天南地北的侃。
三人坐的这边,算是主座东南方的角落,游侠区。看着一边儿十几桌,都是三五成群,单干的亦不少,服饰并不像有门派的那样规制,倒也色彩图案颇多,视为一道风景。
这江湖百晓生,在外名声臭着。百晓,上到你家祖宗三代做了什么勾当,下到你今儿穿了什么颜色的小衣,他都知道。江湖十大传奇人物之一,也是江湖小报的主笔,之所以名声臭,那自然是别人小辫子抓在他手里,气极了也把他无可奈何,只能搞臭他的名声了。他经常做的事儿十分恶劣,就比如说,前些日子,路过风城府尹家,就提笔在之墙上留个墨宝,“你二妾跟出门左拐茶馆那丫勾上了,那丫还说你二妾味道不错,唔,我也这样觉得。——谵台。”
当然,和他交好的朋友是很少的,除了,同样名声很臭的欧方死,就还有些不在乎该人臭名远播,是真心交集的,例如,现在这位。
“唰”地一声折扇打开,一缕荷香自他扇面溢了满堂,云锦半龙纹上玄墨缎裳,凤眸微眯,一派仪表堂堂。薄唇勾出的弧线诱人的浅,那人还步至四人桌前,谵台立马地站了起来,笑着一拳砸到他身上,“你大爷的,怎么才来!”
夜沉檀身后又是三人缓步走到桌边,是踏古轩二主昼凝香,浪荡公子司钰白,鬼谣挽歌。这次那黄衣服小孩儿又没出现,啧,行踪很诡秘啊。华重眉一蹙,嘴角捎上三分无邪七分狡黠的笑,席下握着陆勾沉的手用力,示意他去注意看。夜沉檀笑容儒雅,竟也用扇柄去戳了谵台胸口一下,“你小子来了怎么也不先来找我。”他朝后一招手,就拉开凳子一撩袍子坐下了。这又才看见了华陆欧三人,笑道,“真巧,华兄弟陆兄弟欧姑娘都在呢。”之后几人又是闲闲散散聊了几句,昼凝香冷冷的睥了华重一眼,从鼻里哼出一声,后不屑的转过头去看主座。
上菜的又端了八宝鸭和富贵黄金糕来,欧若夕夹了一块儿黄金糕尝,直说味道好。这一桌九人才动了筷子。最开始坐这桌的俩是初出的少年,不懂江湖险恶(指谵台)。现在踏古轩亦坐在了这里,那俩小哥儿都是一脸的崇拜样盯着夜沉檀看。
正北方主席位,季延鹤挺个大肚腩笑呵呵捋捋胡子,再拍了拍手,掌中加诸内力,拍得那叫一个浑厚音起,四座都收了声,侧目或正对之,此时,季家人站簇一堆,最前是季延鹤,玄底白花的外袍瞅着做工精良,左后方是季玉,深紫衣如旧的像风般和煦,他的身后两侧分别是季夜和季星。季延鹤右手侧的是温婉端庄的季夫人,季氏笑颜,她身后一身火红,神情媚俗的是季庄主出了名儿的泼辣小妾,季氏笑语。六人那个俊男美女组合(除了最前边儿那个),拉风得紧。
“承蒙在座诸位抬爱,以及四大门派的赏面,兄弟们来到我季鹤山庄,是我季老儿的荣幸。”说到这儿,还看了看主座旁的三桌,徨梦那边一片天蓝纱罩,虚清观这面阴阳鱼,黑白分明,那边苍门人白衣飘飘,以及略远处人群中依旧耀眼的夜沉檀几人。“我季鹤山庄有幸得到稀世珍品,修炼内功外技不二法宝,紫苏,特办一鉴赏会于不日举行,也是为世人开个面儿。但是,紫苏,我季鹤山庄绝不会独吞,这是属于大家的,是属于我们武林的!”又呼呼啦啦地说了很久,才到了正题,“所以!”还拔高了个八度,“这紫苏最后的归属问题,季鹤山庄决定,赠与此次的武林大会最终胜者,我们新一届的武林盟主!”
此言一出,下边儿就火爆起来了,四大门派掌门人闻言皆是一笑,不过徨梦谷谷主韩楷越是势在必得的笑,苍门门主逸悦是狂傲的笑,虚清观三位道长笑得云淡风轻,再看自个儿身边的这位,夜沉檀以扇掩唇,不屑的哼笑出声,还给了季延鹤一个很高的评价。“扯淡。”
后来季延鹤还讴歌了自己的博大胸怀以及对武林的贡献,罗嗦完了,宣布正式开吃,下边儿哄的一声,四面八方都施展自门绝学,“佛山抢鸡腿手!!”“看我六十八路挟猪头肉扇!”“——”
华重陆勾沉作为完全的非武林人士,见此情景,十分讶异地看着大堂内饭菜碗碟到处乱飞,反观自己这桌,都是斯文人,小口小口夹着菜,正才放下心来。对面一个装画湖醋鱼的盘子但这诣指九天之势飞向这边,只见夜沉檀微一错身,便未中招,对面谵台拿筷子的手一举,两个筷尖稳稳地将盘子托于头顶,然后依旧笑眯眼,手一倾,盘子一下跌进他的另一手中,他筷子一合,拈起一块鱼入口,笑呵呵地又递给欧若夕,“这醋鱼虽不比画湖畔的湖上楼做得正宗,却也费心不少。正春里午时捕上的鱼,冰砖盖着,快马从画城运到风城,冰化作水,而鱼依然鲜活,穗城晚谷的米酿就的香醋,再加上风城霜糖店的冬瓜糖,真真酸甜适中,入口即化,唔,人间美味啊~——”
“嗖!嗖嗖——”三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从西边儿打过来,本在一旁玩喂食游戏的司钰白和挽歌同时起身一跃,挽歌手里接住一个,司钰白一手一个暗器。仔细一看,棕褐色偏黑的表皮,圆滚滚的样子,倒像一个,果子。
司钰白笑得狗腿,将一个果子交给上级昼凝香,“二老板您吃~”昼凝香冷哼一声,接过来,那俩笑得贼贼的躲一边吃果子去了。昼凝香又“随手”一甩,正好那果子落在夜沉檀手里,夜沉檀侧头一笑,把果子递给了华重。欧若夕和陆勾沉埋头苦干画湖醋鱼,谵台像是跟昼凝香过不去似地,尽学他那样儿,一样菜尝一口,不时耸肩咂嘴和冷哼。另外踏古轩的俩亦不知所踪。俩小兄弟目光早被满堂乱糟给夺去了。华重认命的干笑一声,点头道声谢,接了过来。光滑的表面,一个小柄,伸手去剥也不下皮来,捏了几捏,娘的什么玩意儿,挺硬啊。折腾了半天也没打开来,气了,像磕鸡蛋似地往桌沿儿上一摔,“唉——”夜沉檀笑得百般温柔,握住华重右手,华重手一缩,但夜沉檀也不退让,牵了他另一只手,将他手中拿果子放到他左手掌心,掌着他右手去旋那果柄,转了没几圈儿,那圆果上开了个指甲盖大小的口子,顿时肉香四溢,此时他们还保持着那暧昧的动作,十指近乎相缠。对方的体温从指尖传递过来,覆到了华重苍白的面颊上,成了一片蕴红。
“哎呀,好东西啊——罗汉果红烧肉,鲜罗汉果开壳取肉,三线肉炸了油,裹了蜜糖色,混合十三种香料与罗汉果肉一起烧,最后放块齐整又油汁满溢的肉进罗汉果壳内,上笼去蒸,肉香果清香桂叶香蜜糖香,什么都香。啊,口水都给我说出来了,你大爷的,沉檀你好偏心啊~这般美味都不给人家~~”谵台还娇嗔了一下,在座的都不约而同身上一阵抖。然后他站起来朝西面大呼,“还有没有罗汉果红烧肉啊,哪位侄子也扔给大爷我一个~!”回应之的当然是飞花乱雨般的瓷碟,喝,谁扔的铁饼!
夜沉檀用筷子夹了肉出来,晶透的红烧肉是诱人的焦糖褐,笑眯眯的递到华重嘴边儿,“张嘴。”华重盯着他那绝美的凤眸,是一汪泉醴鸿过,波澜不惊,眼尾上挑着几多妩媚,此刻夜沉檀身上与生俱来的傲然风姿和锦析,竟然是如此的相像,让他像是受了蛊惑,华重眼中似是隔了一层朦胧雾,不由自主的开了口,夜沉檀将那肉块放入他的口中,又拍拍他的脸颊,笑道,“吃吃看——”
而同桌的几人注意到这诡异的一幕,都尽数骇了一跳,嘴里包着美味都忘记去咀嚼,陆勾沉夹着鱼片的筷子都吓掉了。直到一个光膀子肌肉男来到夜沉檀的身边,俯耳道了几句,夜沉檀垂眼,点了下头,复而又站起身来,执扇笑曰,“轩中略有琐事相扰,请恕我先行一步,告辞——”
说罢盈盈一鞠,便随那大汉离开了大堂,华重已经呆了,木然的咬着嘴里的美食,攥紧自己衣角的手浸汗,湿了一片。
然,不远处,苍门一桌,逸悦朝秋月白点了下头,秋月白便立马闪身,随着夜沉檀出了热闹非凡的大堂。
门外天空三点两星,月正明,风过树影照婆娑,朱华含苞,浓浓成春。黑色人影如鬼魅般向西而去。盛宴背后是否有着阴谋?紫苏最后落入谁手?这场春歌唱不尽的愁,谁能看透人心,这场赌局谁家为庄?
下一章、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