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尸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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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万对一万三,悬殊的差距,他杏黄的劲装在一片戎甲中很是突兀,而他身后一身月白的少年更显清弱。
断壁之上,两军对峙,断壁的上空,两面军旗随风飞扬,一边是黑底腾龙金嵌,只一“锦”字就这般凌厉,皇家的威严,道不清的沉重在心,一边却是黛封绿纹,毫无拘束之蛟,由水至上天,如若无祇之境,“岚”气氤氲,还有锦岚无比的野心。
“张传德!枉我军众将敬你如兄,皇恩赐你定川大将军之名,岂是容你助篡位叛贼之用?”虎头头盔下,一张刚正不阿的脸,马上这将,赵凌,手执虎爪戟直指对面军队正前的刀疤将领。
张传德倒是泰然,还横手拦下了一个欲上前出头的副将,声音沉着有力,“锦康毫无远见,国家在他手中未见有所兴盛反倒是愈渐衰弱,锦胤笨拙,怎必得我主人聪慧过人,英勇不凡!念往昔手足之情,你若领兵归顺于我主,我主定不亏你!”
赵凌倒是急了,“堪堪小贼!我详澈赤胆之士,心中绝无二主。除非战死疆场,否,决计不降!”
张传德脸上的疤痕狰狞,一如他的人,浑身戾气。只见他手缓缓抬高附着精铁护腕,握住绑于后背的武器把柄,“唰”地一下,竟是一把四尺长刀,明晃晃的刀锋霎时亮了断壁之上的天,他却很是轻松地举起堪为硕大的兵器,别无他饰的刀身寓意着它简单的用途,“兄弟们,给我杀!!”
军队最末的鼓手已然挥起鼓槌,再蛇皮军鼓自上敲下“咚咚”的旋律,士兵们就像两股激流相撞,奋进,融合,厮杀,却迟迟未有退潮之相。
张传德横刀一过,锦军四五小兵皆命丧刀下,赵凌也是英勇飒风,虎爪戟刺下,戟戟正中。但锦军前势不容乐观。他们必须要拼,要拼到赵泽之军斩杀了锦岚之时,只要能捱到那会儿,便是一死,也是值!只为详澈抢得足够的时间,转圜的余地。
而一边,珏倾下拉扯了缰绳的手开始颤抖,身后的篱落更甚。平日都习惯躲在桌子下面,此刻却已将脑袋蒙进了珏倾下的衣摆。赵凌正在酣战,根无闲暇去管二人,但他也曾揣测过未倾尚书叫他们来的意义,答案却是,完全没意义!还叫他们去听一个平民且没有实战经验者的话,去他的金毛小子!
敌方好像猎射出战场边缘突兀的两人,副将一摆手,战局中便分出一小股精兵,快速的袭向了珏倾下和篱落。
那厢赵凌一个分神也被刺中了左臂,不顾伤口血液肆流,继续杀敌,掠马翻身,横一个扫堂腿——
杀势正旺,珏倾下已然嗅到山雨欲来的气息,偷袭小队三十人呈扇形向前攻去,篱落才支出脑袋,一支长枪便划破珏倾下的后衣摆,篱落头稍一偏,给错了过去,也是命中,削下几丝发来。喘息间又是数支枪来自八方皆朝自己刺来,珏倾下只有勒马,带着篱落东躲西闪。
“怎——怎么办?——”篱落的声音清稚带着颤,珏倾下吞了口口水,一瑟缩,围着的人又向里更近一步,他在心里给自己壮了胆儿,一手伸向自己后腰摸去,眼神向左游到右,似在推测自己的余地,声音故意拔高八度,“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倒是对那偷袭小队士兵说的,带头的一声嗤笑,绝不废话,一个眼神示意兄弟们,弹指之间又齐齐攻上,每一击都是罡风带着煞气,珏倾下星眸一瞪,扯了缰绳,马儿前蹄扬起,嚎了声,再踏下时已然尘土飞扬,珏倾下侧身,一手护住篱落,一手中铁笏抽出,以股为心,在马鞍上环了几圈,铁笏对上铁枪,噌噌,倒是震退了士兵们几尺。
篱落眉头抬高,眉梢已落,双目清澈地看着珏倾下,手紧抓着他的前襟,满满的安心。
但情况有变,带头的兵一看人物不算简单,一吹口哨,三十人又是同时逼近,不给他们一点时间突出重围,这次,他们都略开了双腿,竟在快靠近时踩着对方的马踏,脚一勾,三十人,牢固的包围绝不像之前那般易被冲散,珏倾下抬起手中铁笏,又准备用之前那招,谁知却被硬中打断,左肩和右腹各中了一击,枪杆抽出时血液似夜泉,崩了怀中的篱落一脸血色,也有几滴沾上了珏倾下手中笏板。
篱落表情很怪异,痴,厉,柔,煞——各种气势外露,细看却是没有表情的,瞳孔急剧缩小,瞳仁变得狭长,弧度一斑,和珏倾下的血一般色。血沾了铁笏却没有顺着滑下,反而凝聚,连带着光。珏倾下浓重且紊乱的吐息着,却又别无他法的叹口气,吻上了篱落的眉心。四周之士已经发现情况突变却没有办法阻止。
珏倾下念起一串冗长的咒文,而篱落在他怀中瞬间换了貌。目呲尽裂,哪有那般温润,血红的瞳占了半张脸大笑,后,脸也开始变化,鼻子变大变长向前突出,脸上连着头上都换了白毛愈来愈长,贴合他之前身材的白衣早就被撑裂,才发现他的一身都是雪白的绒,头上的耳朵一扑扇,身后的尾巴一摆动,狂风阵阵,那三十人早有害怕的,抽了相紧的脚,先潜了。那一脸惧色,一脸的不可思议,“妖怪啊!!!——”
小小马匹承受不住他的重量,珏倾下推篱落落了地,自己也跳下来,咒语依旧,数十弹指,篱落已长成象般大小,七条雪白的尾巴轻轻一扫,那二十几人就被抛出好几十尺,他立起来,前掌踏上了一个被吓趴在地尿了裤子的士兵,眼中的血色这般骇人,只听断壁上一声长啸,他们的身遭就是一地的残肢烂肉。
狐。
通身雪白,双目幽红。
战场上的人近乎呆了,篱落的七尾颇有闲情的摆着,却丝毫不掩盖它眼中满满的杀意。
“你们,都得死。”沉稳却厚重的嗓音像传音入密一般就响在战场上每一个人的耳旁,冷汗如雨,湿了甲胄。
珏倾下唇边的弧度不知是不是笑,铁笏扬上,声音清扬,“我所敬仰的神明啊,请睁开你们的双眼,人们被欲望蒙上了心,是非不辨。”
雪狐的嘴也一开一合,一清一沉两种声音绕着断壁的天,“迷失的羔羊未有北辰的指引,步上了无归的途,请赐予我无上的权利,给他们以指引。”
“神罚/妖罚,幻迭!”
两声爆喝,本是正午却生生聚了云眷,遮住了众军唯一的光明,闷雷随着黑云,在众将士中炸开,士兵们开始慌张,心中有一个声音正像破茧而出的蝶,磨人的生疼。痛苦,却又渴求的。像神祇般温润而带着希望,像恶魔一样妖媚又带着诱惑,他们说,“想活下去,杀了所有人!想活下去,杀了所有人!想活下去,杀了所有人!所有人!杀了所有人!!——”
他们的眼蒙上和它一样的血红,发出和它一样,不属于人类的嚎叫,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对着身边的人便开始杀戮。不论他之前,是友还是敌!
杀杀杀!想活下去,杀了所有人!杀了所有人!!
而珏倾下手捂着自己的右腰,喷薄的血不止,脸色愈发的苍白,他靠在篱落的身上,篱落坐下,用尾裹住他,里面声音闷闷的,“对不起——又让你闻到血的味道——”
他们身处地狱,聆着一曲绝美的乐,尖叫,嘶吼,唔鸣,刀刺入身,恐慌,斩断,削去,逃窜,不甘,凶残,贪婪,狞笑,怮哭,倒地,绝望——所有的声音都钻入了他们的耳中。
篱落的血瞳半眯起,更加的嗜血,珏倾下轻轻的咳,血液似潮,带着死亡的气息,蔓延到他的身边,冲鼻的腥臭。
战场上一批又一批的活人倒下,又有一批又一批的僵尸带着执念再次立起,攻向鲜活的生物,大地被染成了红色,他们的脸亦是。
不知是过了多久,周围是寂静,僵尸们都是木然地站在原地,手托起沾了血锈的兵器,唇边似笑非笑。珏倾下身体疼痛不止,铁笏指向被夕阳蕴红的天,篱落亦抬头,血瞳直视落日,“神戒/妖戒。”二声合一。“天地无用,镜像破灭!”
一簇光,以他们为中心向四周无声地爆开,万物都浸在了一片白中,恰似不可一世的神,站在他的这边,睥睨万生。
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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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战胜的捷报便由湘城传至了锦城,锦岚被赵泽一刀割了首级,三万大军剿了他两千死士,其余的皆收为几用,而另一份战报却是,赵凌将军率一万三千士兵硬拼叛将张传德九万叛军,双双皆灭,无一活口。一场死战。未倾倒是笑,立刻安排了接风宴,又叫人写了赵凌的功勋呈上,金发青年和白衣少年到来之事,余了他和锦胤,这个朝廷怕是也没人知道了,也不担心他俩下落何处,亲自携了珠宝十箱去了黑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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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手扯了一件血污满满却破损稍少的衣衫套上,化成人的篱落却是一头白发及腰,背上昏迷的珏倾下,向着瑞城跑去。一路沉重却不敢懈怠,背上的,那是他的主人,他的全部。自他被他收去做了式神,他便视他若天。“珏倾下,我的,主人——”珏倾下惨白的手从他肩上垂下,篱落倒是一瞬失神,停了脚步,握着,就不想放下。
思绪又一下跳到早晨在点将台,那尚书凑在主人耳边说得好不暧昧,“太子有令,战场之上,一人不得留,杀无赦。”篱落脸一沉,都不是好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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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城一反至此落幕,锦康缓毒还未解,太子锦胤和两部尚书未倾几乎两手遮天,将毒害圣上的罪名也一并推到了锦岚身上,抓出一些锦岚一羽的大臣拖出午门斩了,后又从太子属地瑞城调了四万士兵入了皇册,派到湘城掌城。同时以钱粮安抚湘城加重有人当兵的,太子仁德精明之名,响遍了详澈。
夺嫡风波暂止,朝臣皆倒向了太子锦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