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70章 客见船中颜如玉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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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消片刻,紫绸门帘再次被挑起——挑门帘的是言浅之,进来的是两个男子。两人进来后,都转向了言浅之,其中稍高一些的一个面容俊冷,却因堆起的客气笑意而显得温和了些,他额角发梢都沾着雨水,身上的深色锦袍也因湿漉而显得更落拓。他拱手笑道:“多有叨扰、多有叨扰了。若不是碧沉执意要泛小舟,我们也不会因这场来势汹汹的秋雨被困无奈……”
    言浅之落落一笑:“公子言重了。于浩渺江上相遇,谁又能说不是因着这场雨的因缘呢?尔岚,快些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服,好让两位公子沐浴更衣。”
    两人这才环顾船舱——这一艘画舫在外面看来,只道是上好的乌檀木做成,却想不到里面竟然是如此华丽,雕梁画栋,藻麝涂椒。画舫舱内分作两层,一层便是现在站着的,二层是上面环状的客房。略略一看,大致五六间的模样。于是显得吊顶很高,被挂着几十幔帐,同样是绣着花纹的紫稠。里面的桌椅茶壶一应俱全,小巧精致。
    “看看我,竟忘了。”言浅之突然抵额一笑,“在下郗青染,自小驻留海外,刚回中土不久,若有上面招呼不周不和礼仪之处,还请二位公子多多包涵。”
    “郗青染?你是江南丝绸世家最小的那个儿子?”另一个人抢话道,他白皙清贵的容颜有种凝露的清新,可是只要一开口,就让人觉得蛮横异常,俨然是自小被宠坏了的王孙公子。他微微一哂,道:“不愧是江南首富,出手这么大方,光光只是小儿子出游,就大费手笔了这样一艘画舫。边陲战事连连,狼烟四起,国库空虚,百姓疾苦,也不知郗老爷捐赠了多少?”
    先前开口的男子脸色一沉:“碧沉,不可无礼。”
    那个叫做碧沉的男子撇撇嘴,却没有反驳。
    “碧沉一向口无遮拦,只当是玩笑话。郗公子万万不可放在心上。”遂又对言浅之一拱手。
    言浅之还礼道:“哪里哪里,我自幼不在家父身边,也不闻中土世事。还要感谢这位碧沉公子一番点拨,回去定当劝阻家父,莫要铺张浪费,多多开仓震粮。”又走上前道,“这两位是郗某幼时挚友,此番偕同踏秋。沈尔岚,夏沐尘。”
    两人目光转过去,尔岚颔首微笑,露出浅浅的梨涡:“二位公子稍候片刻,热水很快就准备好了。”
    再旁边的檀木榻上坐着的白衣人却让两人的目光一滞。他五尺墨黑的长发就这样静静垂在踏雪无痕的白衫上面。他抬起冰玉雕琢的容颜,那一刻,仿若一阵冷香透来,穿过舱内各种香料——青竹、冷露、山岚、风荷,仿佛集了世间千万风霜之物的气息,若有似无的扑向你。
    夏沐尘抬眼一扫两人,又转开目光去。这是怎样一双眸子,若不是亲眼所见,又如何知晓翩若惊鸿是怎样诠释。落落青山,万顷江水,乃至天地浮生、日月星辰都因此而黯淡——他的眼睛,并不闪耀,流转着半琉璃质的光点,氤氲着夜雾的气息,一如深泽般将你拖入,拖入,再拖入。
    “想不到郗家不仅出了这么一个天人之姿的少子之外,连他的朋友也美的不像话么。”那个被唤作碧沉的少年率先缓过神来,微微带些讽刺道,“若不是有名有姓,怕是要被认为异域的妖物了。”
    “碧沉你……”另一人正待说什么,却被沈尔岚抢了词:“碧沉?公子名作碧沉,莫非姓氏是皇……”
    “是啊,本少爷姓的就是皇甫。”碧沉昂然道,颇有些得意地看着有些讶然的尔岚。
    言浅之故作疑惑道:“尔岚,这……?我长久不在中土,快些和我讲讲。”
    “青染,你有所不知,这位碧沉公子,正是当朝相爷皇甫瑾的爱子呐。”尔岚笑道,向碧沉微微一欠身。
    言浅之闻言也补了个礼:“原是相府公子,郗某失敬了。”
    皇甫碧沉翘起嘴角冷笑:“既然知道失礼,还不快点把热水准备好。想冻病本少爷么!”
    “碧沉,你太无礼了!”深色袍子的男子沉声道,又转向众人一拱手,“在下李聿。是……碧沉的朋友。”
    沈尔岚只是一笑,回了个礼,又让身道:“热水已经准备好,两位公子请随我来。”
    李聿又向言浅之道了谢,目光在始终一言不发的夏沐尘身上盘踞了片刻,就携着皇甫碧沉随着尔岚顺着檀木楼梯走了上去。
    青衫移步,也没看清言浅之是怎样动作瞬间就到了檀木榻边。他微微一笑,伸手去把玩夏沐尘垂散着的青丝,水一般的丝滑。
    “……你早就知道相府公子会经过这里?”夏沐尘往后侧了侧,却没有躲开言浅之,只是让他的长发在言浅之修长的指尖滑过了一小段。
    言浅之将这一缕乌发绕在指间,靠近时那股冷香更为清晰,他暧昧不清一笑:“啊……是么。我知道么。”
    “你……”夏沐尘张了张唇,又很快停住。唇线倔强,黑眸里有一丝隐隐的愠怒——言浅之总是那么能左右别人的情绪。
    言浅之颇为得意地欣赏着夏沐尘足以艳绝红尘的眸子里一丝丝的波澜:“好啦……别生气嘛,我问问你,你知道佛兜铃在哪里么?”
    夏沐尘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大内医库。你想说它不可拿到么?”
    “我决定要拿的东西,可有不曾到手的?”言浅之不可置否一笑,星眸里温存流光——那是一种珠玉含晕敛而不发的自信倨傲,是他独有的浅笑笃定。他凑近夏沐尘耳边轻声道:“你又可知李聿是谁?”
    方才听到李聿自报名讳时,尔岚并未作出任何反应,想来也并不是特别的人……夏沐尘疑惑地看向言浅之。
    “李聿这个名字并不为世人熟悉,那么‘晟宸’二字呢?”
    夏沐尘的目光猛然一滞,晟宸……晟宸太子?!当朝太子?!言浅之满意地看着夏沐尘惊愕的目光。
    “你,你是说他……”夏沐尘也放低了声音。
    言浅之看着他微笑不语。太子的名讳人人惶恐,又真有几个知道“李聿”才是真名。
    夏沐尘凝滞的黑眸顿了顿,突然一动,连着言浅之都看的一愣。因这一笑,沉沉的阴空仿佛为一种不可见的光芒打开,天地就如久久沉寂的古潭,已为他等候了千万年,如今终于焕然开释。他双目中的光华涟漪开去,渐渐地好似浩淼天幕一般,无边无际,又带着不可抗拒的绮丽。
    时隔那么久,言浅之终于再次看到眼前这个沉寂如夜的少年再次露出笑容。他的浅笑就这样凝在嘴角,天地间似乎只有此刻那惊鸿的浅笑。即便发生过那么多事,之间矛盾、利益、冲突、误会,言浅之依然这样觉得,看过夏沐尘这一笑,世间再无一人能让他看到他笑,会轻扬唇角;看到他皱眉,欲以身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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