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难得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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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宋这一走,再也没有回过林家,她的日常用品和常穿的衣服都是柳巧巧从林家带出来的,她在医院养了半个月的伤,脸上的浮肿才消了下去。
宋连城将她保护得很好,她养伤的期间林南春没有来看她,她甚至听不到任何有关林家的消息。宋连城的调令已经下了来,手中的工作全部交待清楚后,他去B市上任已经迫在眉捷。可是他实在不放心把林宋一个人留在S市,他担心夏洁会找她麻烦。他提出要为林宋转学,去B市读书。
林宋拒绝了,“舅舅,我舍不得巧巧啊!”
宋连城一怔,然后叹了一口气,“那你一个人在S市怎么生活?”
怎么生活?每当林宋想起她十六岁那年的事,都觉得那是梦里的故事。起初她没有想到林南春是真的不要她,所以当她搬进柳巧巧以前住过的旧屋时,她也只是把那里当作暂时栖身的地方。公主住进了贫民窟,骨子里还是公主。
在贫民窟的那段日子,林宋日日夜夜都在等,等林南春来接她回自己的城堡。她等了四个月,结果她等来了B市X大的录取通知书,还有远在B市的舅舅快递给她的一张飞机票。
林南春是真的不要她了,那一刻林宋终于清醒的认识到,公主曾经居住过的城堡从来就不属于自己。
而那四个月里,林宋没有见过夏子凡,他仿佛平空消失了一般。或许他从来没有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她去找过宋臣,试着去了解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宋家人告诉她,宋臣已经出国了。
事情远远超出了林宋的想象。十六岁的她,本能的选择了逃避。
回忆到这里,林宋微微苦笑了一下,对着尹修鹤道:“水凉了,麻烦你给我换杯热水。”
尹修鹤坐在沙发上没有动,而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林宋,那目光里竟然隐隐透着一丝寒意。
“那一天,究竟发生过什么?”他再一次的开口问林宋。
林宋讶然的看着他,似乎是不理解他何以如此执着这个问题,她将手中的水杯放在茶几上,表情恢复平淡。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一天的事。”
说到这里,林宋眯起了双眼,神情却是水一般的淡然,那过去的事,似乎真的已经成为了过去。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尹修鹤,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过。”淡然的表象下,是深深的忏悔,林宋说这句话的时候,你完全不能从她脸上找出任何珠丝马迹,而她说的后悔,却会令人跟她一起沉沦下去。
林宋接到XX大学录取通知书时,并不觉得骄傲或是兴奋。她舍不得柳巧巧,同时也舍不下林南春。可是,她不走,S市也已经没有她立足的空间了。就连柳巧巧也极力劝她离开S市。她们约好两年后B市重聚。
林宋已经收拾好了包袱,她终于可以离开这里,这个她住了四个月的贫民窟。可是离开前她还想去个地方。她想去母亲的墓前拜一拜。
林宋从墓地回来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不是别人,而是她久寻不见的宋臣。宋臣很显然也看见了她,他朝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再也找不见昔日的放荡与不羁。
林宋小跑过去,上前抓住他的胳脯,有些急切的问:“这些天你都去哪里了?”
宋臣微微避开,嘴角轻扯了一丝牵强的笑意,“我奶奶过世了,我来看看她?”
林宋一怔,“什么时候的事?”宋臣的奶奶是林宋远房的表姨奶奶,她去世了,居然没有人告诉她。
宋臣看着她,眼里有些东西看不太清明,他微微转了转身,“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怎么会?”林宋怔怔的看他,脸上写满了疑惑。
宋臣却在这时转过身,抬头望着天空。“林宋,我这一生从未如此后悔过。”彼时,他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可是却发出这样的感叹。
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宋想问,又不敢问了。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久远到林宋以为这一刻永远不会结束的时候,宋臣终于转过身来,他的脸上干净无瑕,嘴角恢复了以往玩世不恭的笑意,“林宋,你跟我一起堕落吧!一个人身处地狱的滋味太难忍受了。林宋你也沉沦吧!”
林宋怔住,一言不发的看着宋臣,宋臣扬起笑容,轻轻俯下身,再一次吻了林宋,那一刻林宋没有挣扎,那个吻是安静的,哀伤的,林宋甚至尝到了眼泪的味道,她的,或是他的。
“林宋,那四个月我一直呆在监狱里。我犯了强奸罪。”耳边传来宋臣低沉得,带着某种诱惑的声音。林宋猛然跌入地狱深处。
“我能这么快出来,全仗着你是宋连城外甥女的关系。为此,我特别的感激,感激到要你与我一同背负这罪恶,林宋,你应该感到荣幸吧!”
宋臣脸上的笑已经变成了讥诮,他犯了罪,可是法律并没有制裁他,他是多么的幸运啊!可是,他却觉得悲凉哀怯,这一生,他都要背负着道德枷锁。他并不恨林宋,毕竟没有宋连城,他这一生或许会在牢狱中度过,而自己的父亲也会因为断送前程,宋这个姓氏都会此蒙羞。
宋连城说,你一生良知不安是你的事,但是林宋,还有宋家,都容不得你沾污。
说良心话,他不想做牢,形式上的牢因为宋连城的关系,他逃过了,而精神上的枷锁他要让林宋与他一同背负。
林宋知道真相,坠入地狱的那一天,她彻底从S市消失。从她踏上B市泥土的那一刻起,她就决定把S市当成是前世的一次旅行。她要像丢掉手中的旅行包一样,丢掉过往,丢掉自己心灵上的那把锁。
她希望自己可以笨一些,再笨一些。因为太过聪明的人,福都薄,傻人才会有傻福。
她以为她做的很成功,可是今日想起那些陈年旧事,却是连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原来,没有忘,也不敢忘。
难得糊涂,其实是一直在装糊涂。
尹修鹤静静听完了林宋的故事,这个故事其实只是一个故事罢了。眼前的女子是自己喜欢的,他对她的过往好奇,想要探寻,如今知道了,却不觉得高兴或是失望。他甚至觉得林宋口中的那个她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过去的林宋,现在的林宋,对他来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有人说爱一个人会爱她的全部,她的过去,她的现在,还有她的未来。
尹修鹤不禁怀疑,他对林宋的感情是爱吗?如果是爱,为什么他在听了林宋的故事后,唯一的想法却是,那只是一个故事。
八年前的尹修鹤会不会爱八年前的林宋?或者说现在的尹修鹤会不会爱八年的林宋?那永远是一个未知的答案。
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尹修鹤喜欢现在的林宋。所以,他伸手拿起茶几上那杯为林宋准备的白糖水,轻轻抿了一口,微微一笑:“林宋,是甜的。”
林宋怔仲,惊讶得抬头看他,他的脸就在自己眼前,英俊的,明亮的。可是却像是隔了一层沙般,她伸手却触摸不到。
“林宋,我饿了,你会做饭吧!”尹修鹤微笑着道。
林宋猛然惊醒,原来,眼前的这一切才是真实的。
“我要吃重庆火锅。你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