９。回忆
    “等一下……”下课后，杜彬蔚难得主动找叶岸翎。
    叶岸翎回头。
    “今天课上的事情，希望你忘掉。”
    叶岸翎笑了笑“我本就没打算把它记住。”说罢便转身继续往前走。
    是啊，本来就没打算把这种事情记住。他要记的东西太多了……站在Ｌ大校门口，叶岸翎看着车来车往，想到曾经的日子。遥远又迫近。
    泥土房，终日打骂自己的母亲，懦弱却爱护儿子的父亲……村里人的生活都不好，也谈不上帮不帮忙，只是有时候会给他这个可怜的孩子一口饭吃。
    母亲最终在他十岁的时候去世了，临终时也没有对他说过什么话，死的时候眼中充满的只有对父亲的怨恨，尽管叶岸翎不知道如此难以令人忍受的女人为什么要怨恨忠厚的父亲。
    “喂喂，要不要上车？”一辆轿车停在了叶岸翎的面前，车窗拉下，杜彬蔚的脸露了出来。
    尽管叶岸翎对车子没什么研究，但也知道这绝对是辆所谓的好车。
    “没必要，谢谢。”叶岸翎并不打算买杜彬蔚的账，在他的意识里，这种大少爷型的人还是越少接触越好，当然，若是为了利益，他可以勉强接受。可显然的，杜彬蔚的潜力并不大。温室里的花啊，呵……
    “本少爷给你的机会你居然不要！？”杜彬蔚的美貌挑起“这可由不得你，让你上来就上来！”
    叶岸翎讨厌过度纠缠的人，可如今的形势自己又不得不低头，万一杜少爷起了什么兴致来折腾他，他一个小老百姓可经受不起。
    好汉不吃眼前亏——叶岸翎还是坐上了车。
    杜彬蔚一踩油门，车子滑过市区，惊起喜欢穿短裙的女生的一阵尖叫。
    “哈，惊奇吧？从来没坐过这种好车吧？”杜彬蔚自以为是地炫耀着。
    “抱歉，在我看来车只有代步的功能，好坏什么的只是有钱人炫耀的砝码罢了。”叶岸翎并没有像刘姥姥似的东张西望，而是从书包里拿出大学英语书来，默默记起单词。
    “农民就是农民！”杜彬蔚冷笑。
    “没有农民你吃得了饭么？”叶岸翎用平稳的语调，却激起了杜少爷的怒火。
    “你！该死，你知不知道你让我错过了什么？我第一次拿到了可以让父母另眼看我的机会！全校第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哈，对于你来说不过是同学对你羡慕的眼神，对我来说可是今后继承家业的砝码！尽管我知道如今的家业只有我来继承了，但从小到大父母对哥哥的关怀远远胜过我！第一次！这是第一次我能在父母面前扬眉吐气！就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这个农民把我的机会葬送了！”
    叶岸翎语调继续平稳“哦，抱歉。”
    杜彬蔚突然冲动的自己真是白痴，自己所有的话竟然激不起叶岸翎语调的变化，最起码也应该在自己面前下跪然后说对不起啊对不起什么的……
    “然后……你今天把我拖进你这高档车的目的就是告诉我你的‘悲惨’身世？”杜彬蔚听出了叶岸翎话语中的讽刺意味，更不是滋味了“你懂什么？”
    叶岸翎一笑“是啊，我是不懂，所以，杜少爷，我能下车了吗？”
    杜彬蔚一看车外“这里是市中心啊，你家应该很远吧？住宿舍？”
    叶岸翎继续微笑“是啊，所以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了。不麻烦杜少爷了。”又恢复了优等生加畏惧权贵的面孔。
    杜彬蔚突然感觉叶岸翎转换了角色，一时间适应不过来，停下车后，转头看向叶岸翎“你……”
    不等杜彬蔚说话，叶岸翎就乘杜彬蔚停车的时候打开了车门，下车，关门，挥手，一气呵成。
    杜彬蔚一愣，这一愣的功夫叶岸翎便已经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市中心，人最多的地方……
    如今的少爷真是难弄怂。其实叶岸翎本来的目的地就是市中心。“雨星”在市中心有一幢６０层的办公大楼，而今天顾霖便在这里办公。
    此时的顾霖正拿着自己的全家福照片，照片中的孪生兄弟一看就知道谁是谁，笑得温柔的无疑是顾泽，而笑得嚣张的就是顾霖。
    “呵，就算长得再像，熟人面前还是装不了的啊……”自嘲地笑笑，顾霖突然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叶岸翎。”
    叶岸翎郁闷“我正准备敲门，你说的我好像站了许久似的。”
    顾霖笑笑“免得你敲门，不是很好吗？今天来是拜托你一件事的。”
    “嗯？”
    “盯紧杜彬蔚。”抬头看着叶岸翎，顾霖严肃道“我怀疑在这场事件里杜家扮演了一个必不可少的角色……若真是这样，我可以保证在杜彬蔚接手之前，杜家就会垮掉。”
    叶岸翎一惊“证据呢？”
    顾霖拿出一叠资料“自己看吧……”
    叶岸翎迅速地翻阅“这……这是真的吗？”
    “办案人员的口供……我……弟弟的秘书李芸芸为什么会在死前写下我弟弟的名字以及为什么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偷税漏税的账本，连我弟弟自己都不知道，警方怎么会有的？而且，那些名目竟然还是正确……这所有的一切，如果开始就是个阴谋的话，就都解释的通了。”顾霖眼神如炬“一个朱家和杜家联合打垮顾家的阴谋……如果这个是属实的话……”
    “你们有钱人……真是疯狂！”叶岸翎越看越心惊“你从哪里拿到这些资料的？”
    “只要有钱，什么办不到？”顾霖翘起二郎腿“现在就剩下当面对证了……当然不是我出手……”
    叶岸翎叹息“你准备怎么报复？”
    “杀人有什么痛苦？对于他们来说，最痛苦的莫过于企业的败亡和至亲的伤痛。”顿了顿，顾霖继续道“血债血偿？哈，我从没想过，我要的是他们一辈子痛苦地活着！”
    叶岸翎看着顾霖，眼神悲哀中却透出精明“你……不是顾泽吧？”
    这句话不啻是一个炸弹，令顾霖从即将复仇的喜悦中炸回来。
    “你……说什么？”
    叶岸翎盯紧顾霖“一个人再怎么受打击，基本的习惯应该不会变吧？我从你的电脑里看过顾泽的资料，顾泽喝咖啡喜欢多加糖，不喜欢办公也不喜欢别人在他演奏的时候打扰他……最后一条我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你喜欢不加糖的咖啡，是个工作狂以及——你对音乐并不精通，对摄影什么的也没什么爱好。据我所知，顾泽是个一天不摄影就感觉没吃饭一样的摄影狂人，而我遇到你至今，也没见你有什么摄影的欲望……破绽太多了……冒牌货！”
    顾霖听后，一阵沉默，随后……一阵朗笑从他口中爆发。
    叶岸翎立刻转身准备离开。
    可门已经被锁上。
    “你觉得你知道我的秘密后还能活着离开吗？”顾霖从老板椅中坐起，走向叶岸翎。
    叶岸翎额上冷汗涔涔，语气却依旧沉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希望我看出破绽吧？”
    顾霖笑了笑“的确啊，我没看错人……”突然抚上脸的手厚大，手指极长，令叶岸翎心惊。
    “我是打算让你知道我的秘密，因为这样合作起来才更有意思……”顾霖放下了手，叶岸翎也喘了大大一口气。
    “不过……我是顾霖……顾泽的弟弟，也就是本该死的那个人……”
    这在叶岸翎的猜测之中，但真正听到了还是吓了一跳“你们疯了？！搞个不好你们两个都会死的！”
    “‘雨星’不能没有我……”顾霖停顿了一下“而我哥哥……是最无辜的一个人……即使‘雨星’需要我，我也不会让他去死……那日，是一个谎言让我放弃了挣扎而走上了生路，而哥哥……代替我去了天堂，呵，不过，如果是我，大概是会下地狱吧。”
    “那现在，你打算让我怎么帮你？论财力论物力论脑力我都不是你的对手。”叶岸翎分析了半天，得出结论“你是让我去迷惑敌人吧？毕竟很少人会注意到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孩子。”
    “你的分析有道理，但是，并不全对。”顾霖将老板椅拉出来，自己坐下“其实已经有好多苍蝇注意到你了……毕竟我经常叫你来我办公室……而且我们同居的事情大概也已经传到我需要传的地方了……我需要你成为他们眼中的的我的堕落象征……你明白吗？”
    叶岸翎听后，怒火中烧“宠物？！”
    “就某种意义来说，是的……所以我给你住的给你穿的给你上学，大笔大笔地在你身上花钱……就是让他们放松警惕。就我所知，他们还不知道我就是顾霖，毕竟我哥哥刚被人甩了又遭逢弟弟被冤杀，精神崩溃找个慰藉也是正常的。”
    “然后我就成了你的慰藉？”叶岸翎渐渐明白了什么，声音黯淡了下去。
    “我让你去学工商管理，也是看重了你的头脑和气质……乍一看感觉无害，其实却最能深入骨髓地腐朽他们。”
    “我明白了……总之我现在的任务就是看紧杜彬蔚是吗？该死，我还正准备努力逃开他……”叶岸翎轻声骂了句倒霉。
    “你跟他的事情我听说了，相信以你的能力能够看紧他的，只要证明他跟那件事没有关系，我就不会伤害他……”顾霖翻了手中的相册一页，看着其中一张照片“毕竟，我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
    “可你如果毁灭了杜家，他也没了容身之处……”
    “如果后台倒了就容身不了的人，我也没必要留手……”顾霖深吸了一口气“好了，该问的也问了，如果想要了解我请翻阅前几年的经济版，里面有许多我的资料，不管真的假的，都能对我有所了解……”
    叶岸翎知道顾霖这算是逐客了，便也从善如流，转身离去。
    “终于……这家伙可是终于看出来了……比我预计的还早一点。将来，一定是个人物啊……”顾霖看着叶岸翎的背影，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