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乱入天一角,误结相思愁  第十六章 谁家翩翩美少年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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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随着众人的目光向那门口处看去,只见一个俊美少年昂首走入,一袭宽大华美的紫锦袍松松笼罩在他颀长的身体上,映肤胜雪,眉目如画,丰神俊朗,正是宇文沂煊;
    他素手纤长,右手轻持一云绣锦盒,脚踏宫廷云头织锦靴,悠然走入大厅,洒脱笑意间,只见紫色衣诀翻飞,发髻上那月牙白的织金缎带软软随风飘舞,一身光芒万丈,似九天星辰,与日争辉,让人不敢逼视。
    站在他身后的,同样是一位英俊少年,那少年身形挺拔,一身雪青色贵族华装,手持镶金玉扇,面容沉静,温润如玉,唇角微扬,盈盈笑意浮于眉间,似流萤美玉,光泽蕴然,让人不住称绝,正是卫灼然。
    二人均是气度非凡,此番一同步入大厅,又事出突然,竟似天降神兵,光辉瞬间盖过了屋内的众人。
    “六殿下,须知长幼有序,你怎生连我这做表兄的玩笑也要开?”只听卫灼然轻摇玉扇,对宇文沂煊笑道。
    宇文沂煊笑而不答,径直朝为他预留的位子走去,那华公公也从外间迈着小碎步跑了进来,紧跟在他身后。
    众人皆向宇文沂煊行礼,我便也随他们起身,一想到几次尴尬的会面,不禁稍微低头,期他注意不到坐在最下侧的我,以免横生事端。
    卫灼然同宇文沂煊在上座坐定,宾客终于到齐,大夫人吩咐下去,丫头们立即将一些精巧的吃食摆上众人的案几,卫念瑶的肚子早已饿得呱呱直叫,她用手肘捅了捅我,示意我可以开吃了,随即自己就迫不及待地开动起来。
    一时间宴厅里觥筹交错,一派和气笑声。
    那六皇子似是没有注意到我,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同卫念瑶一起开吃起来。
    一直含笑待客的大夫人忽的搁下银筷,侧头对宇文沂煊笑道:“殿下,今日与然儿缘何晚到?可是路上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并非如此,”宇文沂煊对大夫人笑道:“昨夜我在准备一些事宜,以致今儿个起晚了,望舅母莫见怪。”
    大夫人又柔声对他说,“那昨夜岂不是未有睡好?”
    未等宇文沂煊开口,他对面的独孤将军调侃他道:“六殿下,昨夜难道是在明宇宫里读圣贤书,以致一夜无眠?”
    “独孤将军可真会说笑,将军明知我一看圣贤书就会睡得更香,岂有一夜无眠之理?”宇文沂煊对独孤将军的调侃倒也不恼,反而自笑着打发了过去,“昨夜我在库房里寻了许久,终让我寻着了那药神鼎,好给舅母做贺礼呢。”
    他面带微笑,一双素手“啪”地一声打开了放于桌上的那个云绣锦盒,一个古旧的青铜小炉坐立其中,炉身雕着奇异的蛊毒蛇虫,果真是那南蛮诸国敬奉给皇室的药神鼎,不想他竟然能从皇帝那讨了来,众人皆是眼前一亮,又惊又喜。
    我在研究这个时空的医术时,曾见过关于药神鼎的记载,其是南蛮诸国王室重要的礼器,小巧玲珑,神效非凡,寻常药物置于其中熬炖,效果卓越于一般熬法数倍,是天下难得的医器。
    青阳将军立时叹道:“六殿下此礼一出,先前我与独孤将军的贺礼,可是都要被比下去了。”
    “将军谦虚了。”宇文沂煊扬手一挥,示意华公公将药神鼎呈给大夫人,他一双星眸熠熠生辉,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我知舅母金躯有恙,特意找父皇讨了这药神鼎来,相信舅母痊愈指日可待。”
    大夫人把玩着那药神鼎,眼眶不禁湿润,她含泪笑道:“你瞧你这孩子,为了我这病身劳心劳力,却说得这般轻巧,说起来我也是看着殿下长大,殿下心里想什么,我又岂会不知?想当年殿下才和这堂上这矮几一般高,老是吵着我要吃我做的金卷虾,这一晃就十六年过去了,殿下跟然儿都长大了。”
    大夫人说着,轻抹了一把眼泪,身旁的卫丞相连忙扶住她,“夫人,身体要紧。”
    卫灼然也起身劝慰,大夫人连连称是,当下止了眼泪,同卫丞相一起敬了宇文沂煊一杯。
    忽又听独孤宛菡的哥哥开口道:“卫丞相,不知令千金旁边那位佳人是何人?”
    我一怔,话题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屋内的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我,方一抬头,正对上那男子的双目似含着无限猜度般饶有兴致打量着我,我连忙又低下头来。
    卫灼然起身笑道:“她是我的义妹,名唤于夏之,本想一会介绍给你们的,没想到辰远兄先我一步,问起了她。”
    大夫人也向席间众人介绍道:“夏之年纪虽轻,却心思缜密,医术高超,这几年来多亏了她替我精心调养身体,我的顽疾才渐渐有了起色。夏之双亲都已病故,不仅灼然与她义结金兰,我也是早已把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
    我心里一阵暖意,自娘亲过世以来,卫家母子的确是待我最好的人,我在这世上虽已了无牵挂,把生死都看得很淡,但还是为大夫人的这一席话感动不已。
    我站起身来对夫人纳了个福:“多谢夫人和大哥厚爱。夏之只怕担待不起。”
    卫灼然的眉毛一挑,唇角绽出淡淡的笑意:“无须这样客气。”他转头对席间道:“夏之,容我为你介绍一下,我旁边这位是六皇子殿下,”又扬手指向另外几人,道:“那边二位是独孤大将军和青阳大将军,他们身旁的那位,则是独孤将军的长子独孤辰远了。其余的人,你应当都见过了吧。”
    我朝众人鞠了鞠身子,“夏之见过六皇子殿下、独孤将军、青阳将军、独孤公子、独孤小姐。”这一长挂名字说的我是口干舌燥,在卫灼然眼神的示意下我坐了下来,恰巧瞥见上座的宇文沂煊朝我看来,他面色一滞,敛了笑意,似是极不自然。
    还是被他认出来了。我也心生尴尬,当下低头假意专心品茶。
    众人朝我微笑着点了点头,那独孤辰远打趣道:“好你个卫灼然,又是从哪里找来个这么天仙似的妹妹?这天下诸多好事,倒尽让你得啦。”
    “辰远兄这是说的哪里话?”卫灼然微微一笑,玉扇轻摇,“辰远兄风流倜傥,又少年得志,眼下正如日中天,若要算算你的好妹妹,怕是十个手指头也数不过来了吧?”
    二人又互相调笑一番,众人哄笑一堂。
    “喂!”卫念瑶突然靠近我耳朵,朝着我的耳膜大吼了一声。
    我被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疑惑地望着她,“你做什么?为何吓我?”
    卫念瑶盯着我看了几秒,她嘟着嘴道:“你怎么都不陪我说话?想些什么呢?”
    “我在瞧那六皇子,他长得挺好看的。”我随便找了个借口,岔开话去,不禁又朝宇文沂煊的方向偷偷望去,只见他笑坐席间,一举一动如星辰般夺目,正与卫灼然谈笑风生。
    “你才知道啊?”卫念瑶不满意地哼了一声,“我堂哥本来就长得好看,我姑姑也长得好看。”
    卫贵妃?我了然地朝她点点头,能生出这样俊秀的儿子,那位卫贵妃想必也是个天大的美人了。
    “他小时候我就认识他啦,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卫念瑶有模有样的学着她娘说话,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得意洋洋地瞧着我。
    什么叫你看着他长大的,我强忍着笑意,决定逗她玩玩,“真的呀?那你喜欢然哥哥些,还是喜欢你这个堂哥些呀?”
    卫念瑶甚至都没思考,脱口而出道:“当然是然哥哥了!”
    “看来你然哥哥没白对你好。”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夏之呢?”卫念瑶凑到我身旁,眨巴着她的圆眼睛问我,“你喜欢然哥哥些还是喜欢我堂哥些呀?”
    “我……”我被这个问题问得哑口无言,真是说哪个都不好,说哪个都不对,正犹豫着该如何教育一下卫念瑶,卫念瑶突然跳将起来,她面露喜色,“哎呀,你不是说不能嫁给然哥哥么?那堂哥你总可以嫁了吧,我还是要夏之做我嫂嫂~”
    我连忙捂住卫念瑶的嘴,还好其他人都忙着敬酒,厅里闹哄哄的,一时间也没人注意我跟卫念瑶。这个丫头今天上午还承诺了我说以后不再乱说了,这么快就忘了,这是什么记性啊。
    坐在我们对面的虎头虎脑的卫其扬发现了我跟卫念瑶的异样,他憨憨地问道:“二姐,你跟夏之姐姐在说什么呀?”
    我朝卫念瑶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她却扯着嗓子,气沉丹田地冒出一句中气十足的话来:“我在跟夏之说,她做不了然哥哥的新娘子,可以做堂哥的妃子呀。”
    这下,我保证满屋子的人全听到了,屋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神色各异地朝我们看了过来。我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想我于夏之聪明两世,竟然就这样败在卫念瑶这个十岁小娃儿身上了,真是欲哭无泪。
    宇文沂煊正欲夹盘里的一尾金卷虾,被卫念瑶的话惊得筷子一抖,那金灿灿的虾子重又落进了盘子里,他咳了几声,轻蹙眉头,星眸里满是讥诮,揶揄道:“她那般风流胆大,惊世骇俗,我可不敢要这样的妃子。”
    风流胆大?我为之一怔,随即了然,他定是恼怒我三番五次撞见他出丑,对我殊无好感,方出此言。我只觉好笑,便摇了摇头,淡笑道:“六殿下多虑了,夏之自知身份卑微,对皇妃之位可无丝毫觊觎之心。”
    宇文沂煊见我微笑应答,言辞磊落,似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脸庞忽然红了几分,不再多言。
    席间众人听得宇文沂煊的话后,皆面露微妙之色。独孤宛菡笑吟吟道:“夏之姑娘太谦虚了,前些时候曾听卫公子说,夏之姑娘才高八斗,今日一见,更是清丽出挑,难怪乎卫公子将姑娘视作红颜知己,多加重视了,真叫宛菡羡煞也。”
    这话里似乎好大的醋味?再加上先前宇文沂煊所说的“风流胆大”,只怕席间不解此事的人都以为我跟卫灼然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我皱了皱眉,正想着该如何答她,就听得独孤将军爽朗一笑,“哈哈,你这丫头才是太过谦虚了吧?你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岂是那些野林燕雀可比?羡慕别人做甚?”
    ……骂我是麻雀呢?我抬头凝望那独孤将军,他正饮下一杯酒,面色洒脱,方才那番话,应该也不是故意针对我的吧。便埋头不语,继续品茶。
    对面的卫灼然却“啪”地一声收了扇子,他眉头轻拧,眼里不悦之色一闪而过,淡淡道:“将军说的是,夏之是我的义妹,她品性高洁,冰雪聪敏,岂是那些野林燕雀可比?”
    我心里一惊,卫灼然一贯精于处世之道,不想竟为了我出言顶撞他未来的岳父大人。此话虽说得滴水不露,但其中不悦之意何其明显?
    独孤将军也是一怔,随后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放于桌上,冷然道:“贤侄果然对这于姑娘颇为上心,既然于姑娘如此冰雪聪明,老身可有几个问题想问,不知于姑娘肯不肯赐教?”
    他话音一落,冷冷朝我瞥来,眼中寒气大盛。
    我朝他福了福身子,“将军言重了,折煞夏之也。不知将军想问些什么?”
    “听卫贤侄之意,于姑娘并非寻常女子,不知于姑娘对如今这天下之事,有何过人见解?”
    我微一抬头,独孤将军眼神锐利似刀,紧紧地盯着我,正等待着我的下文,我心中陡然升起一个念头,打定主意后,便拾起银筷,信手夹了几样菜,置于桌上的一个空盘子里。
    众人不以为然,不知我要做什么,不解地盯着我。
    “将军请看,”我拂袖一指,娓娓道来:“如今天下三分,局势有如这个菜盘,下方这条酥鱼,是那以洞庭湖为中心的梁国;上方一左一右,黑蛇金虾,则是我国与东齐。那酥鱼虽借湖水之势,遨游其上,但实则根基不稳,内里空虚,尾端又只余鱼骨,梁国在我朝连年攻打之下,早已是内忧外患,空余形式。不出两年,梁国必有灭国之灾。”
    “姑娘分析得极妙,”独孤将军忽道,眼中寒气敛去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探究,“不过梁国将灭,已是必然,于姑娘能做出这番推断,并不足为奇。倒是近日来,这长安城中关于我朝与东齐交好的传闻可谓沸沸扬扬,不知于姑娘对此事有何见解?”
    我微微一笑,“多谢将军指教,方才夏之还未说完呢。那黑蛇脊梁挺直,下盘稳固,正如同我们大燮一般,兵强马壮,国泰民安;而金虾借水导势,又有金酥外壳护其心脉,是以山水地势,尽利于东齐,牢固不可破也。两国若发生战争,恐怕任何一方也占不到优势,明智之举,则是安内攘外,是以此次民间传闻我朝与东齐交好,依夏之之见,可谓形势使然,水到渠成,一旦梁国兵败,我朝与东齐皆可从中得利,各取所需也。”
    话语一出,举座皆惊,大概都未曾想到我一介女流,竟然能对这天下形势侃侃而谈,且句句在理。连卫灼然都不禁流露出惊讶之色,过去我从未跟他谈论过这国家时事,皆因我对政治并不感兴趣,但此时为独孤将军所逼,我也顾不得太多了。
    当下朝众人微俯身子,恭敬答道:“这些不过都是夏之妇人之见,让诸位见笑了。”
    “哈哈哈哈,”只听独孤将军眼露赞许,大笑道,“于姑娘果然见解过人,只怕当今许多八尺男儿都不及于姑娘看得透彻,”他朝我看来,双目精光四射,话锋陡然一转:“又依于姑娘之见,我朝与东齐,于梁国之役,何方将是更大的赢家?”
    这个问题好生刁钻!我朝独孤将军看去,他正嘿然不语,犀利的目光直视着我,眼里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来。
    西燮攻打梁国十年,耗费无数国力,此番东齐和谈,显然是为坐收其成而来,西燮自然不会让东齐讨到太多便宜,但假若事后东齐以此为据,指责西燮不仁,对西燮出兵,将会是最糟糕的结果。纵使西燮百般不愿,也不得不让东齐从中分取一羹。
    然而青阳大将军正坐于上座,这番话我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否则势必引火烧身。我心下一凛,这独孤将军好是厉害,竟想把我逼至如斯境地?当下苦思冥想,盼能有一个万全之策,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无趣无趣。”清俊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席间的沉默,众人皆转头而视,只见宇文沂煊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你们这些人,好端端的,提这些国家大事作甚?简直太无趣啦。”
    席间众人皆自哄笑,独孤将军玩味般的看了我一眼,一侧目,看向宇文沂煊那边,随着众人大笑起来,不再提刚才考我之事。
    宇文沂煊这一打岔,恰巧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舒了口气,不禁有些感激他。
    独孤辰远接过宇文沂煊的话来:“那在六殿下眼里,究竟何事才算有趣?”
    宇文沂煊一双瞳仁似暗夜朗星,灼灼发亮,洋洋洒脱,他得意一笑,“自然是那武学神功,江湖逍遥有趣得多。”他又似惋惜般摇了摇头,叹道:“男子汉大丈夫,当游历四方,行侠仗义,与小女子谈论国事,无趣,无趣至极!”
    “哈哈哈哈……”席间又是一阵哄笑之声,宇文沂煊丝毫不以为忤,他俊逸的脸庞笑意盈盈,朝众人看来,目光似扫过我,又飞快地转向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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