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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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昨晚董皓月那么护着自己,梁亦心里就美滋滋说不出的甜蜜。他买好药油,经过花店门口的时候顿了顿,想要买束花送给董皓月,可是这样拿上去又太唐突。店员看到他犹豫着不肯进门,主动打开门微笑地问:“先生,是想买花吗?”梁亦笑着道,“对。”
“您先进来看看,站在外面怪热的。”店员殷勤招呼,“买给什么人呢?让我来帮您介绍一下好吗?”
梁亦被她问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董皓月是他的什么人?恋人?现在他们之间的情况是梁亦剃头挑子一头热。朋友?董皓月从没对谁敞开过内心,他总是像个孤独的垂钓人,立于寒江雪河之中,孑然于世。曲高和寡不能形容他,他并非高傲到不能接近。善于交际也不能说明他,他没有练达世故。老师?自己早就把他从那堆死守刻板,师道独尊的教书匠里排除了。董皓月是特别的,对于他梁亦来说是不一样的人。
“嗯,一个很特别的人。”梁亦找到了形容董皓月的词语。
店员被这么一句话弄得有点不知所措,特别的人也要有称谓啊,这样说她怎么帮他选花?不过小女生很机灵,马上道:“那这位特别的人喜欢什么花,您知道吗?”
梁亦深吸一口气,鼻间尽是各种花卉芳草的香气,他心情突然极好,欣然说:“应该是那种看起来清丽平凡,瘦瘦小小,但又能散发出独特魅力的花。”梁亦哪里说的是花?他说话时眼神里流泻出的爱恋,令旁边静静听着的小女孩儿都明白了。
“其实现在有一种魔力种子,可以把想说的话用激光打在种子里,等到破土发芽的时候,叶片上就会出现那句话。”梁亦听了眼睛一亮,“这个有趣,就要这个吧,另外再帮我包一束百合。”
夏天的柏油路被炙烤得热腾腾,似乎要将一切溶化般,太阳毫不吝啬地放射着力量,一浪高过一浪,一波接着一波,让人怀疑漫长的热月到底会不会结束。知了在香樟浓密枝叶的掩护下放心大胆的鸣叫,扇动光华油亮的腹部铠甲,将军般不可一世。在经过十年地下腹地幽暗的生活后,在找到称心如意的另一半之前,挥霍着自己短暂而又激情的日月。也许只是那一瞬,会定格成永恒。
这样急促的敲门,董皓月知道是梁亦。昨天梁亦的到访,董皓月还没有来得及问是为了什么。
打开门一个大大的笑脸就探进来:“慰问伤员。”梁亦把花束递给董皓月,不客气地进屋,把鞋脱在门外。董皓月捧着花不知如何是好,梁亦走到厨房,看到一个宽口玻璃瓶里装着半瓶水,这个放花正合适,他顺手把水倒在洗菜池子里,顿时一股酸酸的味道扑鼻。梁亦指着瓶子笑说:“喂!水都放馊了,你真够懒的。”
梁亦动作快,董皓月根本没来得及告诉他瓶子里的是白醋。现在说也晚了,董皓月补充道:“瓶子多涮涮。”
醋瓶子装花,估计这花也开不多时。
董皓月的宿舍没有空调,虽然楼层高,通风好,但还是抵抗不了现下三十八九度的高温。
“你这里好热!怎么不弄个空调?”梁亦把塑料袋堆在靠近柜子的地板上,坐在鸿运扇对面拉起棉质T恤的圆领呼扇,额头上细密的汗渗出来,越凝越大,汇成一滴滴水珠顺着面颊流进T恤里。
“我觉得还好,外面很热吗?”董皓月见梁亦身上像水洗的一样,拿了条新拆封的毛巾给他,“去用水擦一下,会凉快些。”梁亦接过毛巾走进卫生间,刚脱了上衣,准备用冷水擦,董皓月就推门进来。见到梁亦裸着的上半身,董皓月不自然地别过头去,帮他把热水器打开:“别用凉水,会长痱子。”说完,迅速退了出去。梁亦偷笑,都是男人,董皓月不好意思啥?
梁亦擦完出来,微笑地看着董皓月,刚想说话,董皓月却突然发飙,对着梁亦不耐地道:“我已经没事了,请你回去!”
梁亦一怔,董皓月这是刮的什么风?脸色说变就变,连个预告都不给。梁亦不答话,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清楚董皓月什么意思。是讨厌他吗?但是他从来没有说过讨厌自己,即便是自己做出令他惊讶、气愤的事情,他也没有说过这两个字。相反的,他觉得董皓月关心他,是那种不愿意表现出来的不自觉的关心。昨天董皓月不由自主地摸上他头发,亲昵举动好像他们已经十分熟悉。刚才他怕自己被冷水激出痱子,还细心地打开热水叮嘱自己,为什么才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董皓月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又重新穿上厚重的盔甲,把所有人排除在外,一脸不容侵犯的样子,让梁亦觉得昨天的事情好像做了个梦,一个充满希望的梦。
梁亦看看地板上自己一大早跑去专门治疗跌打的中医馆买来的药油,知道董皓月伤到的是背部,不方便擦药,本来想着过来看看他伤得怎么样,帮他把淤青揉开,再承认昨天喝酒的错误,没想到董皓月毫无原由地下逐客令。梁亦根本就没往刚才董皓月见到他裸上身后不好意思的事情上想,他当然不知道董皓月的船在哪里弯着。他仍旧带笑看董皓月,希望能让董皓月明白自己没有恶意。可惜董皓月现在就像只毫毛倒竖的刺猬,只要是梁亦脸上的表情,看在他眼里都带着点不怀好意的嘲讽。董皓月顿时觉得脸上蒸蒸的热,怎么自己跟个女孩儿一样扭捏,竟然还脸红?会害羞这个事实让董皓月生气又沮丧,为人师表难道就是这个样子?董皓月自认为坦荡荡的关心,被自己的羞怯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哪里还能保持平静?
董皓月打开门,伸手拽住梁亦把他往门外推:“你出去!以后再不许来!”自己在这个学生面前就会怪怪的,完全没有举措,完全丧失应有的态度。董皓月有点着急,梁亦那么高大,他推不动。
一把回抱住董皓月,梁亦紧紧地圈住他手臂,董皓月在梁亦怀里挣扎,无耐梁亦的胳膊就像是铁链一般,争无可争。董皓月恨自己懦弱无能,他就是个胆小鬼,只要有一点压力,为了求和的他就会不再抗争。
“你怎么了?闹什么别扭?”梁亦不愿意再叫董皓月老师。
“没什么!就是不愿意看见你!”
“我怎么招惹你了!我就那么不招你待见?”梁亦也冤枉,他明明每次都是抱着示好的心态,却每次都被动地跟着董皓月的迷惑愤怒起来,他们俩人难道就不能好好相处吗?
“不知道!”董皓月的诚实回答让梁亦发懵,“只要看见你我就心烦意乱,你赶紧走!”董皓月真的想马上把梁亦推出去,把他关在门外。只要不让他看见那张脸,怎么都好。
这是什么话!看见他就心烦?梁亦有被刺伤的感觉。怀里的人一脸愤怒,看着他的表情也是不耐,梁亦何时受过这样的对待?他从来都是被笑脸包围,被赞美簇拥的人,梁亦也忽然觉得无趣到极点,好,他让他走,那他就如他的愿!
梁亦松开董皓月,失去禁锢的董皓月也没了刚才的僵硬,怔怔看着梁亦的动作。
梁亦拿起搁在地上的塑料袋,从里面拿出药油走到董皓月面前,说明一般道:“这个对跌打损伤很好的,每天两次,你要记得涂。”他迟疑一下,又拿出一个小巧的陶土花盆,“这个……”梁亦无奈地笑笑,失落映在他眸子里,被瞳仁里的晶莹打湿,梁亦掩饰地吸吸鼻子,“我在园艺坊看见,挺有趣的,等发了芽你,老师就会知道。”梁亦改了口,把你换成老师。董皓月胸口一窒,吐不出半个字。
“我走了,那个药记得涂。”
也不等董皓月再表态,梁亦飞快地走出去关上门。
握在手里的玻璃瓶凉丝丝,董皓月望着瓶子里琥珀色的液体,梁亦的眼睛也是琥珀色的,透明得暖融融滑润润。董皓月心疼起来,因为刚才,他觉得有一层淡淡的落寞蒙在上面,让他伸手想帮他拂去。阵阵草药的芳香混杂着百合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那合并起来的味道并不难闻,董皓月觉得头晕晕得有些缺氧,深呼吸了几口,定住心神,手中的药酒,似有千斤重。
急促的电话铃声敲得董皓月回神,脑中嗡嗡作响,他急忙去接起来。
“皓月。”声带的摩擦拉长了一连串呆滞的音节,董皓月颤抖着答应,“舅母。”
董皓月被这钢硬火热的怀抱固定住,蓦然卸了全身的力气,软软的,他倒在梁亦怀里。这是董皓月的表态,他妥协了,他,接受了梁亦的感情。就在昨天他张开手臂护住梁亦的时候,他就已经接受了。不,也许是更早,也许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