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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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味道浓厚得化不开,枝杈上繁茂的叶子已经由初夏的一抹淡绿幻化成浓重的深绿,深得仿佛要滴下来。长兴动植物园就是这麽一个有著苍松翠柏的地方,即使在炎炎夏日,这里的温度也不高,有绿树的遮蔽,骄阳就无法那麽肆无忌惮。
“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吗?”女孩眼里噙著泪花,乌溜溜的黑眼珠直直地望向另一双凤眼。
“也许吧,我也不懂我自己。”男孩皱著眉头,脚下的干草被他踩得沙沙作响。
“请你不要总是用这样模糊的态度对待我。”女孩的嘴角颤抖著,一大颗分不清是汗还是泪的透明液体从她脸颊滑向那曲线优美的脖颈,消失在薄薄布料的白色衬衣里。
“以前的你需要我,不过……现在似乎你不再需要了。”偶尔飘来的一丝微风与两人擦身而过,却拂不走空气中隐隐欲动的哀伤。
“为什麽?就因为我恢复了声音,不再是个哑巴?”
“……”
“你难道不应该为我高兴吗?连祝福我的勇气都没有吗?”女孩颓然地望向那双在夏日里显得益发黝黑深邃的眉目,豔阳晃得她眸子生疼。
“你说话啊!谁叫我已经真的爱上你,就在你对我实施你廉价同情的时候!”女孩的声音撕裂了周围沈闷的空气。
“你知道什麽是同情!你告诉我什麽是爱!”
“我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照顾你了。”男孩别过头,看不清他的脸,却看清了他起伏的胸膛。那双剑眉烦躁地绞扭起来,他看不清自己的心意。
“可你……怎麽能连我爱你的权利也一起剥夺。”女孩再也控制不住,无法挽回的现状逼得她放声大哭起来。一会儿之後,她停住了哭泣,缓缓抬起头,给了男孩一个美丽的笑容,迅速转身,朝著大路的方向奔去。
男孩挽留的动作停在半空中,手无力地滑落,目光随著那熟悉的身影穿过眼前的蓁蓁枯草萧艾,颓然瘫坐在地上,双眼失去焦点。
“Cut!”随著齐明的一声大叫,全组人兴奋地把剧本抛向空中──最後一个镜头终於拍摄完毕。
说来奇怪,梁亦更是不解其中玄妙。这个董皓月上课还真是让人摸不著头脑。明明是剪辑课程,但他第一次上课就给大家出了个大难题。他侃侃而谈:虽然我们学习的是剪辑,但为了更好的理解拍摄者的感受,剪出好片子,我们必须了解导演所想,了解编剧所想,了解创作团队的感觉。所以,我要你们学会珍惜每一格胶片,充分利用每一帧画面。要会剪片,首先要会拍片……
於是他们在初次上课就拿到了一个巨大的任务──拍摄一部30分锺的短片。齐明兴奋地在大打保票一定拍好的表决声里,被顺利晋升为拍摄组小组长,当然导演、编剧一职也由他担任。拍片子,当然不能占用正常的学习时间,董皓月就很识时务地把这个作业推迟到了暑假。
编写了剧本,短短二周内就完成了自己的处女作《Thecolorofthesky》的拍摄工作,齐明也算是个雷厉风行的导演。主演当然是安琪和梁奕这对俊男美女。一向机灵善於察言观色的齐明誓要为朋友创造最好的恋爱机会,却没想到这两个人并没有擦出什麽火花,局势完全是梁奕剃头挑子,一头热。为了化解这两人之间的‘代沟’,齐明特意把最後一幕的拍摄地点选在了植物园这个风景优美,活力十足的地方。
“来来,大家都辛苦了,喝点东西降降暑。”董皓月边说边把一罐罐冰镇的饮料发给每个人。树梢上的知了奋力地抖落著腹部的盔甲,十年磨一剑地叫嚣著高涨的情欲和寂寞。
他是被齐明请来做督导的。听起来好笑,导演的指导,应该算是什麽呢?梁奕接过董皓月递过来的饮料,看了看齐明。天气真是热得可怕,站著不动都会出汗。再加上齐明拍摄的时候不知发了什麽疯,一下说感情不对,一下又说太做作,NG不断,弄得梁奕几乎发狂。终於拍完了,但压抑不住心烦气躁的他,正需要冰凉的东西解渴。顾不得这瓶水是自己的情敌给的,心中默念饮料是无罪的,拧开瓶盖,咕噜咕噜仰头就灌。汽水下肚,顿觉神清气爽。
“来,你也辛苦了。演得很好,加油啊。”董皓月微笑著把水和纸巾拿到安琪面前,示意她擦擦额头上的汗。这个家夥,还真是会讨女孩子欢心。梁亦看著董皓月皱皱眉头,暗下决定要时刻盯紧他。
略施脂粉的面颊上泛著年轻的红晕,安琪双手接过老师递来的东西,抱在胸口,却没有要用的意思,接著她轻柔地说了句:“谢谢。”
梁奕看得牙痒痒,把手上的塑料瓶捏得‘嘎嘎’作响。他当然不会站在旁边干看著安琪跟董皓月说说笑笑,凤眼一眯,忙走上前:“老师,那个……”他刚想说点儿什麽,齐明就跑过来插话,“大功告成,谢谢老师的帮助。不知道能不能再麻烦您一件事情?”董皓月本来微笑地等梁奕下文,见齐明过来跟自己说话,就把梁奕和安琪晾在了一边,和齐明一起走到阴凉处详谈。
梁奕看著他们两个高瓦数大灯泡走开,心里大呼万岁。突然听见身後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才关切地回过头去,直截了当地问:“你喜欢老师吗?”
见他问的这麽开门见山,安琪有些惊讶。半天才回过神来,定定思绪道:“那麽明显吗?”
梁奕并不答话,微笑著打量她。这两周跟她相处下来,越发觉得她是个心细如尘的女孩儿,聪明、灵巧,惹人怜爱。
“如果你都能感觉到,老师应该不会不知道吧。”她看向他,求证著他的感受。
“你有没有问过老师喜欢什麽类型的女孩?或者,他有没有女朋友?”梁弈心里盘算著对策,嘴上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安琪摇头:“我都没有什麽机会接近他,更别提能跟他聊上几句话了。”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失望的神情写在脸上。确实,她加入这个社团,完全是为了董皓月。偏偏答应齐明担当女主角,很大程度上取决於齐明当初的那句:“我们要情老师来督导。”
梁奕看著她,似乎想起某些事情,悄悄吁了口气。下一秒,他的眼瞳蓦地一亮,看著安琪充满欢喜:“如果你不敢开口,不如让我去帮你问问看。”
安琪脸上掠过一丝惊喜,一时兴奋,竟拉住了梁奕的手:“真的?你真的肯帮我?”大眼睛里欢腾雀跃。
梁奕手被她一握,已经快乐得不知所措,忙点头称是。俩人为了各自的想法异口同声地高呼‘加油’。别人只道是他们俩彼此互相鼓励,也没有惊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