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之后，方烨礼貌又疏远地和徐濯星告辞，刻意忽略了她意有所指的暖昧眼神。
    挥挥手说再见，方烨独自走上出校园的宽阔马路，春风吹过，路两边紫叶李一片悉索声。迎面走来抱着画夹的学生，冲着他灿然一笑。那笑容十分阳光，方烨也微笑着冲他点点头，先前低落的情绪渐渐飞扬起来。
    他加快了脚步，匆匆离去。
    其实离去何尝不是一种归去？奔向那未知的归宿。
    时间的脚步亦是匆匆不停，项致的婚礼很快到来，因为百里爵有要事在身，所以欧阳紫陌便和方烨结伴一起去参加婚礼。
    本来两人时间充裕，可是被欧阳紫陌硬给磨掉了。方烨在他房门外从九点等到十一点半，项致都快把他电话打爆了。最后方烨忍无可忍，踢了踢门，“欧阳紫陌！你再试假发也没用！我告诉你，就你这秃瓢模样在方庭艾的同志网站首页都挂了半个月了，点击率过百万！现在C城有一半娘受都是你这发型！所以咱走吧！求你了！欲盖弥彰你懂不懂？咱光明正大秃给他们看，走啊……”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之后传来欧阳紫陌高八度地尖叫声。方烨捂住了耳朵，终于叫声停止了，欧阳紫陌打开了门，脖子歪着脑袋偏着眼睛冒火，波斯猫炸毛了！
    方烨在他发飙之前主动坦白，“照片好像是方灼提供的。”
    “方烨！”欧阳紫陌把拳头捏得喀喀响，“你当我傻子！方灼他没那个胆子！说，到底是谁？！”
    方烨见他不接受真实答案，只好被动嫁祸，“也可能是谢明明上传的，可能想给他家何铁男打广告来着……紫陌？别生气了，头发很快就会长出来了……”
    “我不是气这个！”欧阳紫陌指着自己鼻子尖问方烨，“你说，我是娘受吗？我是娘受吗？我TMD哪里娘了？！”
    “你当然不娘！你怎么可能娘！乖，不生气，咱走了！”方烨忍着笑，小心翼翼地搂着他往门外挪，“紫陌，你这样很潮很IN，超酷的！真的，走了走了，再不走真要得罪项致了！”
    欧阳紫陌百般不情愿地被方烨拉着走了，路上项致又打来电话，把方烨骂了个狗血淋头。方烨挂了电话，方向盘一转往城北驶去。
    “喂！不是去酒店吗？”欧阳紫陌没好气地问。
    方烨白了他一眼，“都是你害的！人家都接到新娘了！咱们直接去教堂吧！”
    话说A城城北有座天主教堂清净堂，历史悠久，建筑残旧。去年政府拨款下来维修古建筑，于是教堂重新粉刷了主体建筑还修了一溜铁艺围墙，就这么簇新地挤在小巷里，夹在一堆老式居民楼之间，远远望去只看得见钟楼和它顶上的十字架。
    方烨把车停在巷子口，好家伙，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了，这一会儿叫婚车怎么进来？这些人怎么不想着给留条道儿呢？方烨摇头。
    同样，欧阳紫陌也感到十分奇怪，因为这个教堂是不对非教徒开放的，所以想上教堂结婚的人都会去城西对非教徒开放的那家。可是没听说项家是天主教徒啊，难道是新娘那边？还是连神父也要屈服于大家势力？
    两人进了主礼堂，人来了不少，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均对欧阳紫陌行长久注目礼。事到如今欧阳紫陌也只能坦然以待，拉着方烨坐到左边第二排的空位上，方烨对他耳语，“这么近的位置应该是给亲属准备的，咱们坐后面去。”
    欧阳紫陌脑袋一偏，冷冷地看着他，“我今天非要坐这里！”
    方烨见他余怒未消，知道他还惦记着头发的事，不敢惹他，只好安安份份地坐着。一抬头，方烨看见阳光从左边花窗里斜照进来，光柱照在神坛高高的十字架上端。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双手被钉，无力地垂下了头颅。
    宗教最擅长的，便是通过渲染环境来影响人的情绪。在神秘肃穆的环境里，人类无论心理和感观都是脆弱的，苦难和未知令他们痛苦不堪。如果这时有道不算温暖的微弱的光亮起，那作用就不迓于太阳了。
    方烨有些神伤，原以为进了教堂心里会安宁些，可是心却在扑通通乱跳。也许对于苦难的人生来说，阳光是一种奢侈。他们应该背着沉重的十字架在暗夜里朝着明灭的烛光匍匐前行，生命不止，苦难不止。只是为什么而赎罪呢？
    礼堂里人越来越多，不出方烨所料，婚车果然被堵在外面了。外面顿时热闹起来，汽车喇叭声不绝，
    方烨庆幸自己刚刚把车停得远，回头就看见礼堂门口进来几个男傧，正高声动员客人出去挪下车子，方烨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原本就狂跳着的心脏突然停顿了一下。方烨想回过头不去看那人，可身体却像被什么控制了一样僵住了。
    那人是傅晴空，和几个男傧一样，也是一身纯黑西装，却打了条桃红斜纹的领带，与众不同地宣告伴郎的身份。很显然他新剪了头发，更加清爽利落，左耳却又出人意料地别了一枚晶光闪烁的耳钉，这样的他不仅俊美，还异样地邪魅。
    方烨失神地看着他，傅晴空却好像没有注意到方烨，自顾自地和后几排的客人打着招呼。这时中间有个认识傅晴空的人站起来叫了他一声，方烨看到傅晴空走了过去，本来就微笑着的脸上笑容更大了。
    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方烨眼里只容得下傅晴空灿烂的笑容，耳朵里只听得见他清脆又低沉的笑声。方烨感谢项致，感谢今天这个婚礼，在这个喜庆欢快的日子里，就算沉静如傅晴空也和众人一样开心大笑。
    方烨有些期待傅晴空会看到自己，又有些惊慌失措。他想象着两人眼神交汇的那个瞬间，那时傅晴空会是什么表情？微笑？还是默然以对像个陌生人？而自己呢？会不会狼狈地低下头？
    欧阳紫陌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扭头一看方烨，就好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呆呆地看着身后。欧阳紫陌顺着他的视线找到傅晴空，他再看看傅晴空，明显就是故意不往方烨这个方向看。
    欧阳紫陌心里冷笑，扳着方烨的头用力把他扭了回来，他挤眉弄眼地调侃方烨，“哟，看呆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坐这个位置？”
    方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为什么？”
    欧阳紫陌指了指前排长椅，方烨仔细一看，只见前面的椅子上都贴着名字，而坐他自己前面的正是傅晴空。
    方烨吃惊地望着欧阳紫陌，欧阳紫陌吃吃笑着，趴在他耳朵边上压低声音说，“方烨，别难过，我一定会帮你搞定傅晴空！”
    说完欧阳紫陌斜了傅晴空一眼，只见傅晴空似乎也是无意地看了过来。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数次，欧阳紫陌露出挑衅的笑容，傅晴空则回他一个轻蔑的眼神。
    欧阳紫陌索性紧紧地搂着方烨的脖子，把嘴唇贴在他耳朵上状似亲昵地说着话，“方烨，不许动不许动就是不许动！”
    眼角余光扫到傅晴空脸色难看地转过头去，欧阳紫陌这才松了手，得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