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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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无昧进入了大营,以身为卒,以身为睹注,他如何下这着棋?
白起的大营里有数千个大帐,皆是随时可以收帐行军的步兵。兵与骑,旗与帐,如一片万海凝成了一个肃杀之气的虎营。
安无昧入了大营等于是自掘坟墓,他几乎没有任何退路,而且,最令人难堪的,是他家国灭亡的身份。奴隶的身份是永远抬不起头的,他为白河驾车当马夫,在此大营里,他成了白起的马夫,暗地里却是名符其实的出气桶。
“给我用力抽!”他只是一个小奴隶,营帐的黑幕下,有数张狰狞的面孔张出铁爪,无法无天朝他挟势而欺。
忍,忍,忍。安无昧只能忍,他还不能出手还击。
事实上,白起的防护做得十分严密,尤其知晓安渐离是他的父亲,白起一边仗其威势任其遭军将修理,一边又留他一命。白起亦是老谋深算,沙场老将怎会看不透小小安无昧的技俩,他在暗处望着握拳却不还手的安无昧,现在还不是他喊停的时候,等一会儿要打出人命时,他才会出声吓止。
白起没收了无昧的佩剑”平原宝剑”。据说,这把剑连平原君都得赦无罪,如今无昧自愿到前线来受死当一名人质,这把剑也救不了人了。哈哈大乐,白起得意地笑,瞅向被鞭子抽打得凄惨的安无昧。
他走近,大喝一声:“好了,去,去,这人还不能让他死。”一声令下,抽鞭斗乐的人收鞭离去。地上紊乱成一团,安无昧坐起半身,摀住胸口,以内力运气将恶血逼出,朝地上吐出一口浓稠的淤血。
“你在这里已经一个月了,看来,你两个弟弟都已经放弃你了,你认为我还能让你留在我的大营吗?”白起一脚抬起踢向他的前额。安无昧出手一挡,截下致命的一击。
“你说有武神三少无敌阵法让我大开眼界,要不换个方式,就来个沙盘推演,你扮你的中原人,我派出营里最高明的六博师与你对奕,若你输了一局,即刻问斩。如何?”白起已等得不耐烦了,他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留一个对他毫无帮助的人。
“你既然敢出狂语,敢不敢赌上你的命?”白起一把揪起无昧的黑发,是看轻,原来武神安渐离的儿子也不过尔尔。
倨傲的眼神,静如沉渊的性子,安无昧回应道:“你说的话我敢不从吗?我的命掌握在你手里。”
“来人,去叫今年博奕排名第一的司马涛与他对奕。”白起唤来司马涛,一名棋艺高手,连续五年排名秦国第一,号称‘棋圣’,被延揽至大营成为白起身边的军师团成员。
司马涛痴笑这自不量力的中原小伙子,对空高笑三声,令人将竹枝交给安无昧,自行在沙地上划出一个棋盘。
“这是我自行研发出来的博奕,以象牙为一子,给你将、士、车、马、卒。以河为界,谁先取将军的首级谁就是赢家。”司马涛详细描述走法,心中窃笑二十回合内可以轻取下安无昧的首级。他的眼神透着胸有成竹,这种象棋对奕法至今无人能胜出。
看来,这安无昧今日要亡命于此了。所有大营里的士兵无人认为他有一分胜算。
“等等,我要先梳头。”安无昧喊道,一位士兵递上一柄梳子为他送行。
“你的头就要不保了,就给你最后一次梳理。哈哈!”狂妄的白起,狂妄的司马涛,还有周遭狂妄的秦兵。
安无昧梳完头,盘了高髻,额饰半垂,这‘日出云轴’是他的幸运之星。
双方对奕,前五回合,司马涛脸上还沉稳有余,第六回合,他收敛起轻松的态度,认真决定下一步。
“军师,怎么停下来了?”这一步,司马涛已经足足思考了一刻钟了却是举棋不定,后方观战者也察觉不对劲了。
金乌西沉,司马涛陷入缠斗,这一局他居然……败了。
“将军!不好了,司马涛输了。”士兵朝白起的大帐高喊。
“再一局。”不甘心输给这个无名小卒,司马涛再度挑战。
“原来这臭小子还是个高手!”白起步出大营也凑上前观战,问道:”司马涛,你还行不行,老子等不及要杀他的头了。”
“他的头交给我,将军就在帐里高卧等着吧!”司马涛仍不愿相信方才那一局是他败下阵来。他揉揉眼睛,莫非是风沙模糊了他的眼。
对奕?端木雕不知与安无昧互相较劲过数千回,头几年还是端木雕压倒性的胜利,渐渐地,二人打成了平手,这些年,端木雕常常甘拜下风。安无昧,一个能赢过‘五海之脑’端木雕的人,是司马涛小看了。
翌日,白起清晨步出营帐,两人还在对奕。
第几局了?
他上前一观,司马涛的双眼突出,布满了红丝。不似已往的沉着,司马涛的魂魄似被天狗啃去般,高耸的眉,青悚的太阳穴,白起愈看愈觉得司马涛神情迥异,他仔仔细细看了一回,不禁脱口而出:“司马涛,你的头发!你的头发!你看看你的头发!”
白起喊得惊心,众士兵听见将军发出异响也纷纷从营里冲出。
“你的头发!”
“啥!军师,你的头发怎么……!”
司马涛抓起一把披散的长发,他的手心有一团白丝。握在掌心的是白发,司马涛骇然起身,乍见白发披身。一夜白头,居然是与安无昧对奕一夜忧心所致。彻夜未眠,司马涛不败的地位被推翻,这是第几局残败?他堂堂秦国第一棋圣,竟然还没赢过安无昧一局。
“来人,将司马涛带回营帐让他休息。”白起高声令下,司马涛被架离,嘴里语无伦次,不难看出他已经疯了。
什么样的人可以让秦国第一棋圣对奕比到发疯、头发一夜白头?白起看着安无昧,发出悬赏令:“你们全给我听好,谁能让他输,让他人头落地,我就给他一百头牛当奖金。”
“我有个要求。”安无昧翩然起身,他起身后,四周的士兵全往后退让出一个空位。他从士兵的眼神看出,安无昧不再是受人鄙视的亡国奴。
白起问道:“什么要求!”
“我一天只能与一个人对奕,时间则是从日出到日落,以此为限。”安无昧订下规则,无人反驳。
“行,你们听好,我要这个人的人头落地,你们给我认真点!”白起喝叱毕,跨步回大帐。
安无昧已经打败司马涛,现下无人再是他的对手。但他不能放松,一个失神、半点分心都可能让他的人头落地。他的机会还没来,大营的士兵少说也有数万人之谱,他在等一个机会,刺探军情外还要能全身而退,他等着活着回去的机会。
他知道,安赤日和安冷夜不可能出现在大营,那只是要接近白起的说辞。时间一久,白起启疑,他必须想出一个活得更久的办法。
对奕。
一天一个士兵与他对奕,算一算,他至少还能活数十万个日子。
他开始感谢端木雕,若非当年夫子悉心调教,今日他也无计可施,早成了白起的刀殂肉。
司马涛白了头,这件事只是初端。排在后头的小兵小卒功夫未地道,对上安无昧,徒然白费功夫。
又过了一个月,眼见士兵一个接着一个败下阵来,白起改变方法。
他走向安无昧,说道:“今天就由我和你一起对奕,但是规则由我来订。”白起收起安无昧一半的棋子,分明是要制人于死地。”我这盘棋才是正宗的打法。你是中原人,本来就兵疲民弱,少了几颗子是情势如此,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赢我。”
白起执棋子先攻,他是将军,发‘兵’攻城,取中路长驱直入。
安无昧守中,出‘马’御之,瞬间瓦解白起攻势。
感到直接的威胁,白起驾‘车’冲入敌营,欲制对方活动范围。
安无昧沉着应对,他只有一半的棋子,这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奕。然而,实际的战场就是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比起秦国,中原是弱了。他祭出一‘车’,虚张声势,欺进敌阵进行恫吓。
白起被对方的声势所逼,竟然白白送出一棋子‘士’,双方你来我往,进行到第五十回合。
安无昧从最初的势单力薄,一改局面,沙盘上,中原大军已将秦兵杀得片甲不留,他下了一个虚招,引诱敌营出洞,再以退为进一举歼灭,这虚虚实实交杂的妙招,让白起大兵向四方逃窜。安无昧进军绝杀,喊了一声:“将军,你输了。”他取下沙盘中对方的将军首级。
“是谁教你下棋的?”白起厉眼向他扫去。
“端木雕。”
安无昧一出口,白起起身一脚将沙盘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