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柠无精打采地趴在车窗上往外看，难得没有和魏孜悠东拉西扯。
    魏孜悠今天开的是一台奔驰的休旅车，很平稳。而那款拉风的玛莎才不过一段时间就被他闲置在车库里，就像其他那些名贵的车子。魏孜悠换车子就如同女人换衣服，保质期短，并且样式层出不穷。不过唐柠也只发现魏孜悠有这个称得上“爱好”的习惯，对于其他事情，这个家伙保持一贯漠然的态度。
    他早已注意到女孩的反常，但看到她似乎不太想说话，于是好脾气地保持了缄默。
    魏孜悠把车子停在名门的专属车库。最近的这几天他都会把唐柠接过来，让厨房按照医嘱的食谱做好饭菜等她过来。当然，他还是会偶尔亲自下厨。但由于迁就唐柠在学校课程的时间，魏孜悠把很多工作都推开，安排到其他时间做。所以能够空闲出来的时间很少，索性就把唐柠带到名门吃现成的食物。
    唐柠想这样的魏孜悠还是很少见的。当初认识他的时候，打从心里觉得这个男人是不会对任何事情上心的。那时她于他们那群人，不过是个局外人。他们对待她的态度，完全就是一个新鲜而有趣的宠物。即使那时，她坐在魏孜悠的身边。他们大多数都保持着观望的，看戏的态度。用一个好笑的比喻来说，她就像魏孜悠的车子，而他们在猜测，她的保质期到底有多久。
    最后的结果，许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她没有被厌倦，也没有被他们踢出去。
    唐柠面对他们，总是会有不安的。虽然看起来，她在魏孜悠跟前向来吃得很开的样子，但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她也会有意无意地在心里研究着自己的措辞。害怕太过讨好让他们不屑，担心不够周到让他们厌恶。所幸魏孜悠在她的言行举止里看出了端倪，也不急着点破，倒是安排了一出让她至今都难以忘怀的戏码。
    那天唐柠刚从学校里出来，接到了林西越的电话。林西越的口气听起来有些凝重，但没对她说原因，只是告诉她魏孜悠很生气，让她立刻到他们的常去的那个餐厅。唐柠挂了电话，心惊胆战地过去，满脑子胡思乱想，却始终理不出任何头绪。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毕竟魏孜悠生气是她头一次那么听说的。
    来到餐厅后一圈人围着桌子，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见她来了也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林西越让了位置出来，她坐到了魏孜悠身边。唐柠怯怯地偷瞄了男人几眼，发现他面无表情，继而有些泄气。沉默良久，是卓衍开了口。
    “上次我们谈的那笔生意，协议的内容被泄露了。我们怀疑是有自己人把消息拿去出卖了。当时在场的人，现在都坐在这里。”
    “卓衍你没搞错吧，”林西越怒气冲冲地说，“这里都是从小到大的兄弟，除非是不熟的人……”
    闻言，唐柠脸唰地白了。
    一干人的视线果然集中到她的身上。
    唐柠垂着头，手指用力地揪着衣服。他们怀疑她。如果只是他们，她可以理解，可是，他们里，也包括他魏孜悠吗？可是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么沉默比较像是心虚，抬起头，对上魏孜悠那双深沉的眸子，却发现它带着一抹明显的探究。
    心一沉，咬牙道：“你不相信我吗？”
    男人依旧凝视着她，没有回答。
    女孩神色黯然，低低地重复一遍，却是肯定句式：“你不相信我。”
    接着赌气地说出来：“没错，就是我做的。”
    男人冷哼，抬起了手。
    唐柠不甘示弱地瞪着他清冷的瞳，等待那巴掌落下。眼眶里蓄满泪水，也倔强着不肯让它们流下。
    男人的手掌越来越近，最后迅速地贴在她温热的脸蛋上。
    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那张好看的手掌，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颊。收回手时，男人的唇里溢出轻笑。
    唐柠怔然。
    片刻，女孩不顾一切地扑进男人怀里，放声大哭。泪水像是打开闸门似的，打湿了男人的衣襟。还是不够，不够发泄心里方才的那些失落、难过和委屈。她粉拳抓起，不断落在男人胸口。哽咽地喊：“你这坏蛋，竟然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
    男人怕她哭得太急，淡淡地笑着，大掌一下一下地替她抚着背。
    “我说小唐柠啊，你怎么就这么笨呢。”林西越不放过任何调侃唐柠的机会。
    唐柠不予理会，抬起眼泪婆娑的眸子恶狠狠地瞪了林西越，又万分委屈地望向魏孜悠。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她抱在怀里。她意识到后不禁有些脸红，当着众人的面，又哭又笑的，实在是丢大了脸。况且，这是餐厅，公共场合。
    “好了，”魏孜悠倒是不以为意，长指替她拭去泪水，“不过是这么试探，就受不了了？”
    “试探？”唐柠又是一怔。
    “嘿，”林西越说，“小唐柠，我们只是想让你知道，既然你已经是我们的一份子，就不要怀疑我们对你的信任了。”
    唐柠听见西越这么一说，又霎时红了眼，心里盈满了感动——为他们的用心。
    “阿越。”魏孜悠示意他噤声，转而对唐柠说：“柠柠听好，我只说一次。”
    “只要是你，我都相信。”
    “所以，不用对我，对我们任何人小心翼翼。你只要按照你想说的说，你想做的做。唯一要知道的只是，凡事都交给我替你担着，懂了吗？”
    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也了解他们的生活，像她这般的人，能够融入到他们里面，有多么难以想象的困难。这么多年过来，她不是没有见过想要接近他们的人，形形色色，却都被一一据知门外。后来才明白，若非魏孜悠的准许，他们的圈子，她是决计走不进去的。林西越曾说过，魏孜悠为她所破的例，不计其数。但因为魏孜悠是那个圈子里的核心，有魏孜悠的承认，成为他们的一员，这是比任何途径都要来得快。而至今，她却是唯一的一个能够通过这个途径走进来的人。
    唐柠最后慎重地点点头。
    “想什么呢？”男人轻声问，也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的女孩今天似乎总是魂不守舍的样子。男人眯起眼睛，想起在学校等她时，关亦送她出来的情景。心下已然有了自己的盘算。
    唐柠摇头，筷子挑着碗里的菜，心里乱糟糟地没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