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阁晴昼春谁主 第二章 闲窗漏永冷霜华,情深苑柳终难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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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下春眠,慢慢融化的雪水一滴又一滴从树上落下如同珠帘般,掩盖住满堂霜寒。
霜华阁,暗生波涌。
流灈靠着窗,透过雕花镂空楠木,那些不断从屋檐上滴落的雪水,就像是雨一样。雨这个什么样的词?他在这七音阁一待便是四百多年了,早就忘了外面是什么样的了。
恨红看见他这副样子,恨恨的将手里的霜谙砸向他。笛子在靠近流灈时被一股力量狠狠地弹回恨红手里。掌心火烧火燎的疼痛,就如同恨红的心也跟着燃起一团焰火似地。
流灈眯着狭长的眼睛,说“恨红,这已经是第七十四天了吧。想必她是不会再回来了,你我准备一下吧。”眼里淌着的沧桑感,不经意间流灈的左手已抓得楠窗直颤抖。
恨红暗暗咬了下嘴角,像是没听见流灈的话,仍旧一声不吭的站在他身后。流灈双眼注视着外面连串成珠的雪水,轻轻地他叹了口气,温软如玉的声音说:“我也不想相信,但是你看这雪层越来越厚,证明了她走到心越来越浓”有时浓到化不开便会,全盘散掉。所有的情啊爱啊全部都会灰飞烟灭。这句话流灈没有对恨红说,他转过身,修长的手像远处的黄色披肩伸去。披肩便像只黄莺般向流灈飞来。
半空中直飞的披风被股力气截住,默默地掉落在桌上。恨红仍旧死死的盯着流灈,他不说话。流灈看着他也不恼,慢慢上前,伸出双手想要拥住这个可怜的孩子。恨红看着不断靠近的流灈,双脚不禁退了几步,离开他双手的范围。死命的摇着脑袋,所有的委屈顷刻化为泪水。随着外面滴答滴答的雪水,浇灌而下。
流灈不再看他了,转身走到桌子旁,取过自己的披肩。不紧不慢的穿戴好,又回头看看窗外,神色黯然的走了。
他走后,很久恨红仍旧摇着头。
空荡的房间不断在回响着流灈临走时说的话。“你再去看看上苑的绿柳吧,再过几日他们就全死了。”
像是被人从后面打醒,恨红向上苑飞去。那片柳林,是她的心头肉。难道当真什么都挽回不了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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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雪来时,村民质朴的脸上绽放了欣慰的笑容。古音看着从她身上穿透而过的雪花,茫茫然的与这片大地融为一体。她已经晃荡了好久,她也陪着小古音好久。小古音七岁了,脸上仍旧是一层稚嫩,但眉目间已经初显美丽了。隔壁的豹子总是央求式莲说要娶古音做老婆,惹得旁人呵呵直笑。
古音或许还不懂什么叫成亲,什么叫爱。一个游魂,没有躯体仅靠着意识存活还有什么情爱可谈。更可笑的是,古音不懂自己为何死死不能瞑目,硬是飘荡在天地,游离在人间。到底有什么理由,横卧在她心头久久不去,盘踞着这方心田,永不瞑目般游离在人间。
漫天的白雪,白皑皑的雪山逶逶迤迤。
今夜,式莲病复发了。他挨着昏黄的灯捂着嘴忍住咳嗽。可是越是如此要咽下从腹腔窜上的气越是想要咳出来,他的脸因为憋着气息而涨红。他感到有只虫子在他喉咙深处来回翻滚。虫子碾过的地方,带着一股燥热,一股铁血般腥甜。他想要喷出来,但最后他还是生生地咽下。
旁边古音睡得很沉,她一向就是如此。睡觉的时候全身曲张像伸展开的花朵,从不侧身躬着睡。双脚直直的伸着,双手搭在胸前或者腹部。就这样子,安静的睡下去便会很少动弹。有时她生病,夜里式莲几次用手试探一下她的气息。他怕这孩子睡着睡着便不再醒来。
式莲的隐忍像是海水漫过整片暗涌的黑夜,窒息感从胸口层层涌上喉咙,又如退潮的海水般迅速消停。这样子周而复始的疼痛,终于式莲狠狠地将一口气吞咽下。整片的夜更安谧了。
黑夜里,那只名叫馨馨的秃鹫转动着滑稽的脑袋。它时不时微微眨下双眼,所有诡异的情节在这一翕一合间消散的踪影全失。式莲不再发出细弱的哽噎声,一小股鲜血从他嘴角蜿蜒淌落。他小心的用怀里的素色方锦擦掉鲜血,只留下一抹怪异的妖红。红灼灼的像是女人嘴角的胭脂,擦掉了仍旧淡淡散发着迷香。
古音知道式莲身体不好,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他呕血了。有时是在小古音到先生那读书,有时是午后躺在竹椅里休憩,有时便是像现在这个情形。半夜忽然感到一股热气从腹部直抵喉咙,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锈味儿,馨馨尖锐的眸子。式莲在这样血色的环境里让古音觉得更加单薄瘦弱了。
她第一眼就觉得这个纤瘦的男人不好。没想到真是不好。
外面还在飘着雪,似乎要浇灌整个冬季的害虫。
但,百足之虫,至死不僵。最终,式莲今夜躺下就彻彻底底的躺了一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