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序的确没想到周述会给自己打电话的，他想过周述或许会跟公司商量不要把事情做绝，或者会请经纪人出面来跟周林谈这件事，因此当他接到周述的电话时便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犹豫几秒还是接通了。
    “……”接通之后对面长时间没有传来声音，晏序等了几秒直到何知给自己发消息说他在超市，问他还要不要前几天想吃的青提。
    晏序先是回完了何知的消息，才不紧不慢地询问对方。
    “有事吗？”
    “……能不能，谈一谈？”周述的声音放得沉了些，晏序不是听不出来他语气里的勉强。
    “抱歉，我没空，有什么事你可以去找周林。”晏序一口回绝。
    他不是不知道周述说的谈一谈是指什么，可他并没有这个闲情逸致也不怎么愿意原谅他，他这个人真正在意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只是周述正好碰到他的枪口上，他牵扯到了何知，这件事情表面上已经告一段落，但在他这里是永远也过不去的。
    “我这边还有事，先挂……”
    “晏序！你想清楚，如果你的粉丝知道了有一个叫何知的跟你住在同一个公寓里，你猜一猜他们会是什么反应？你真的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周述几乎是走投无路，如果说当初被爆出来的只有他在后台口出不逊那一段的录音那还不算太难办，他只需要正正经经道个歉等风头劲儿过去就行，可是偏偏被扒出来潜规则这事儿，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公司显然也没打算出多大的力气保住他，就在刚才经纪人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他只能自救，哪怕是来找自己最最不想面对的晏序，这个他打心底里厌恶又极力避开的人。
    周述不想再被人一脚踹到谷底，权宜之下他只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要晏序愿意帮他说话，一来公司也不会太难为他，二来至少表面功夫做够了他的名声也不至于太差，他注定做不了清白高尚的君子，那也可以做一个理直气壮的小人，无论如何，他得先活下去。
    因此他把宋远用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套挪用在晏序的身上，找人跟了好几天才拍到几张模糊的照片，可是这人偏偏就是何知，联想到之前晏序的专辑他就是主要的负责人，后来他又跟着晏序出现在了同一个剧组里，他找人着手调查才知道两个人很久以前就是高中同学，说实话周述自己也不太愿意承认这事儿，主要他现在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一口咬定晏序跟何知就一定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可他也不需要什么铁证，自己需要做的就是买上一帮水军煽风点火就行了，这年头哪个艺人没有几个狂热粉？他只要抓住这点就可以了，其他的就是坐山观虎斗。
    “你什么意思？何知是我朋友，你还在为了那段视频的事纠结？好不如想想该怎么保住你的演艺生涯好了。”晏序不禁生出几分紧张，他在警告周述不要轻举妄动。
    倒不是怕自己跟何知的关系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事业，他是怕万一这段关系得到曝光，何知的生活是一定会被扰乱的，万一真的有粉丝去人肉围堵……
    他不敢再想下去，浑身生出一股寒意。
    “朋友？晏序，你还真是够仗义的，”周述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出言讥讽道：
    “我记得你当初坚持要回到C市亲自指定了何知所在的那家设计所负责你的专辑封面，他又是说一不二的负责人，后来你去剧组拍戏，他放着好好的设计师不做转头就跟着你到了剧组做什么美工。”
    “我这一查才知道你两还是一个高中的，你还为了他去跟人大打出手，这么多巧合叠加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吧？”
    “我可是听说高中那会儿你跟这位何设计师关系就好的不得了，成天两个人都黏在一起啊。”周述说的意有所指，但晏序也听出来了，他这是在试探自己。
    会不会周述根本就没拿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也正因如此他才会给自己打电话说这些，不管是激将法还是空城计，还是谨慎为好。
    “你似乎很擅长捕风捉影，谁还没有几个玩在一起的好朋友呢？”晏序稳了稳心神，恍然大悟一般地毫不手软地反击，“我忘了，以你的作风和为人处世，或许真的没有人愿意跟你打交道吧，毕竟谁都不会喜欢一个在背后捅刀子的人。”
    “你！晏序，你以为你有多高尚？不过都是棋子罢了，我会有今天你怎么就不知道这不会是你的明天？做人还是不要太志得意满！”
    被戳到痛处的周述瞬间被打乱了节奏，恶狠狠地放出狠话，晏序却一点也不着急也不认同周述的说法。
    “周述，我不是你，你的今天摔得有多惨我也不关心，那跟我毫无关系。”晏序的声音彻底冷下来，那些不安也慢慢消散，这时候何知也正好置办完了东西，给他发来消息，像是安抚剂一样让他平静下来：
    【我买了你喜欢的樱桃和青提，还有一些小物件，我们回去一起摆上吧？你那卧室里都没什么东西，看着怪冷清的。】
    后面依然跟了一个小猫表情包，是他们那天在微信表情包里新发现的，何知觉得可爱，他向来喜欢小猫小狗，就存下来了，当时晏序少见地较真还问他这个小猫和自己同时掉水里他先救谁。
    何知当时笑得直不起腰来，人家的是问“我和你妈妈一起掉水里你先救谁”，只有他们家晏序才会连一只小猫都不放过，那副认真的模样逗得何知快要挤出眼泪来，晏序一直不依不饶他却一点也不觉得他幼稚，捏着他的脸连声说“救你救你，你不会掉河里的，我会保护你的。”
    【好，太重的话我叫陈瑜去接你，反正他这会儿也很闲，等你回来我们一起摆，摆完发给贺乔看。】
    【好主意，我觉得他肯定会羡慕我，一想到他那个样子我就觉得很开心。】
    何知捂着嘴笑得开心极了，骨子里还是很皮的。
    不过是很小的一件事，他却觉得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忘掉了，那些浪漫的废话和在别人听来极其幼稚的话都是晏序求了很久的美梦。
    晏序忽然就明白了，或许他一直都明白，自己永远也不会成为下一个周述。
    他会有今天这个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晏序不会像他这么作死，他有自己牵挂着放心不下的人，也有想要变得强大保护的人，他有好友有家人，最重要的是他的心里有一杆秤，能辨是非明黑白，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事儿不能做他心里清楚得很，自然不会落到那个下场。
    “你最好先搞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怎么？许颂跟你一起跳进火坑，最后拍拍屁--股走人了是吗？没人拉你一把急得不行了来找我？我还是那句话，有什么事找周林，我没打算跟你谈。”
    干脆利落挂了电话的晏序坐在沙发上环视着这间慢慢沾染上他跟何知两个人气息的房子，想起何知刚才在手机上说的“冷清”他这才发现其实房间里已经被何知添置了不少东西了。
    比如那些绝不可能出现在他以前的生活里的玩偶跟软踏踏的抱枕坐垫，还有不怎么起眼但看到又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盆栽，这些都在告诉晏序：你看，你已经在何知的生活里了。
    于是，在他身边的每一秒，晏序都觉得无比满足，他真的有家了，他和何知的小家，不用再一个人流浪，终于有了归处。
    何知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走的是地下车库不会被那么轻易就拍到，晏序乔装打扮之后就在入口处等着他，一看见人拎着两个塑料袋就赶忙迎了上去，一手接过两个装了各种东西的袋子一只手搂着何知的肩膀往家走。
    就这么一小段距离何知也依然在不停的跟他说着话，比如他今天结账的时候前面有个小朋友叫他哥哥、还送了一块巧克力给他，过红绿灯的时候他走过去的时候红灯正好变成了绿色，笑眯眯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中了彩票呢，晏序听的认真，何知跟他说什么他都会觉得很有意思，一直很配合的发出各种各样惊叹声，比如“是吗？我就说我们小何老师很年轻吧，小孩子都叫你哥哥。”
    又比如，“哇，我们小何老师好幸运啊，正还可以快点回家，不用等红灯了。”
    还真是句句有回应啊。
    两个人你说一句我回一句地回了家，晏序刚打开门把东西放在柜子上打算转身抱一抱自己的男朋友，结果一看何知已经在往出拿东西了，嘴里还念念有词的，晏序仔细一听原来是在心疼自己最近不能好好吃饭的事。
    于是他歪着脑袋盯着人家的背影傻呵呵地笑、一声不吭地听着何知说。
    “这个产地的樱桃是你最喜欢的，我一眼就看到了，买了好多，这下你可以慢慢吃了，这几天一直在控制饮食也差不多了吧，总不能连水果都不让人吃吧。”
    那盒樱桃何知怕被压坏了就把它放在了最上面，晏序刚从他手中接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包装上面贴着的商标贴纸，的确是他喜欢的。
    何知一生气就喜欢鼓着腮帮子，明明都是男生，晏序就觉得自己这样很奇怪，他喜欢保持酷酷的样子，但是何知这样他就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晏大明星不知何为双标，他只知道何知就是最好的。
    于是何知发现今天晚上的晏序变得很粘人，一开始他以为晏序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了神色紧张地去看他的脸色，结果他每一次转身看到的都是晏序透着股憨劲儿的笑，何知被他搞得一头雾水，但至少能确认自己的男朋友是开心的。
    何知：“这个小挂钟摆这行吗？”
    晏序：“行！”
    何知：“我买的干花，好看吗？”
    晏序：“好看！”
    何知：“我觉得这身睡衣不错，挺适合你的，买回来试试？”
    晏序：“试！”
    N个来回之后……
    何知：“……”这孩子傻了？
    不解之余他又放下心来，想着傻就傻点呗，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晏序这个样子，反正他什么样子何知都喜欢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