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九章烈酒与酸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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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知刚出国那段时间经常迷路,没有了晏序在身边的他几乎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学着去做,就连照顾自己也是,毕竟这世上像晏序那样能照顾好这个娇贵的玫瑰。
他又一次在学校迷路找不到教室时遇见了许颂。
那是他在英国遇到的第一个华人同胞,这让他觉得有一点温暖,很快两个人在异国他乡成为了相对比较熟悉的人。
“你也是C市的?”许颂微微张开嘴巴,很是吃惊。
“你也是?”
“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这语气不免有些暧昧的成分在里面,何知不会听不出来,只是他并不打算回应。
“应该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勉强笑了笑一笔带过,再无下文。
后来两个人在完成学业的过程中,何知发现他似乎总有很多出其不意的想法和十分强大的执行力,所以最后就算他放弃了自己的专业选择继承家业何知也并没有感到很惊讶。
许颂对何知的照顾和关注慢慢地超出了朋友的界限,身边也有不少人觉得他们会修成正果,对于八卦和谈资,人们总是乐见其成的。
不止一次地,他们和导师完成设计作品的过程中总会收到很多带有起哄意味的评价,譬如:
“哇,这就是属于你们两个人的默契啊!”
“没人会比你们更适合对方了,”然后再不痛不痒地填上一句:“不要误会,我说的是合作方面。”
欲盖弥彰。
起初何知对这些说法虽然反感却也不会多加解释,那时他早已经将自己封闭起来,整天以一种疏离淡漠的态度来和这个世界做着微弱的交流。
直到他在街头看到晏序的大屏广告,恍如隔世。
那是他消失在晏序的世界里的第四年,也是他即将毕业回国的那一年,他从未想到自己会在英国的街头见到他。何知对屏幕上那个满脸严肃不苟言笑的人感到十分陌生,他记忆中的晏序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永远都在发光发热,永远不服输,永远对这个世界抱有最大的热情。
而不是像他看到的那样,冷冰冰的,似乎这世界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只几秒的怔愣,之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疼痛,混杂着四年的思念成疾,他怎么也抵挡不住。路过的人被这个东方男人的悲恸吸引,不明白他那么精致漂亮的脸上为何满是悲伤。
何知在风雪中迷路,在人海迷失,一则应援广告将他自以为是的坚强粉碎的彻底。后来他才知道那是晏序的出道日,原来他的小朋友,被他独自抛下的小朋友已经成了大明星。
是不是有很多人都很喜欢他?自那之后何知常常在网上看着那些碎片的消息,手机里不知道存了多少张他的照片,他贪心不足偏偏又逼着自己学会浅尝辄止。
偶尔何知看到粉丝的应援活动就会忍不住想:他们站在晏序身后,才不会像自己一样,只会丢下他。
晏序以另一种方式强势地、无人能挡地、却又不偏不倚地再次闯进了何知的世界。
后来当有人再谈起他跟许颂的关系时,何知总会第一时间否认,这个脾气向来温良的男人往往在这个时候总会展现出不多见的、强硬的一面。
他莫名地为晏序委屈。
那些起哄的人或许并没有恶意,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何知的过去,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叫晏序的人在何知的生命中出现过,那人视他如生命,甚至比生命还重要,只不过他们的爱情不为人所知的同时似乎也无疾而终。
晏序的爱只在他跟何知的世界里震耳欲聋,却不为他人知晓,在别人眼里,跟何知更为相配的另有其人,不是他。
偶尔何知也会因为不知道怎么拒绝同学的邀请跟着他们去酒吧,灯红酒绿的喧闹向来不是他喜欢的风格,桌子上的威士忌熏得他眼睛痛,何知不适合烈酒,酸奶才是他的首选。
没过一会儿身边就凑上来几个英国男孩儿,何知的长相向来是吸引人的,尤其有身上那种不知由什么引起的忧郁气质更是让他成为了这几个异国男孩儿感兴趣的存在。
他们坐在何知旁边的位置手里拿着盛着酒的玻璃杯,杯体折射出舞池的灯光,让他觉得很是晃眼,何知不喜欢这里,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太过陌生,他喜欢的人也和他相隔甚远,不在他身边。
他们用充满了挑逗意味地语调跟他搭讪,何知不为所动只觉得厌烦,其中有一个男孩子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梨涡浮现,何知只看了一眼便晃神许久,眼神变得忧伤而柔软。
“Perhapswecanbecomefriends。”(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
他的表情给那个男孩儿造成了一种错觉,男孩儿笑着,得意地伸出酒杯,摇曳的灯光闪烁得厉害,何知有些吃力地分辨着那人在说什么。
“Wouldyoulikeaglassofwine?”
说着便轻佻地想要触碰何知的脸,在他欺身靠近就快要碰到他的时候何知猛然回过神来,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推开了他,顿时一阵恶心。
他不是晏序,不过是一个相似的梨涡罢了,谁都不是他。
丢盔弃甲一般狼狈地逃了出来,华灯初上的英国看起来真的很好看,可他无心欣赏这夜景,他的心早就没有了栖息的地方,余下的所有时间都是在无谓的流浪着。
陌生、冷漠、厌恶是何知那几年最强烈的情绪,他时常在想会不会他跟晏序之间原本是还有转圜的余地的?会不会他还是可以回头?或许只要他回头就能看见晏序还在原地?
他不是没想过回去找他,很多次何知徘徊在街头看着那些亲密的情侣,偶尔会旁若无人的接吻,难舍难分的拥抱,何知向来不会做这些事情,总觉得这样的举动太过大胆。
但他那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想:他的晏序会不会也已经有了自己的男朋友?
那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会不会把他照顾得很好?
他们会不会也像这样手牵着手走在C市或者其他任何一个地方?
晏序也会像以前那样在那个人面前露出他的酒窝吗?
他会不会跟他的男朋友提起自己,说他以前遇到了一个不好的人,那人什么也没说就甩了他?
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被千刀万剐,成了无法拼凑的碎片散落着,没人将这些七零八落的碎片捡起来,他也没那个力气。
有一次不知道是思念太过浓烈还是心里的痛苦实在是无处可诉,罕见地,他喝得酩酊大醉,在繁杂的酒吧可不是一件好事儿,头痛欲裂之时他面前忽然出现晏序的脸,那人和从前一样唠叨,皱着眉头语气严肃。
“何知,怎么喝的这么醉?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虚幻而不真实,他却已无心分辨这究竟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还是上天垂怜于他送给他的礼物,何知语无伦次又泪流满面,他想伸手碰一碰晏序的脸,却没有力气,仿佛四肢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禁锢着。
“晏序……”
“我们,我们回家好不好,不要在这里了,我不喜欢,不喜欢这里,你带我走好不好,晏序……”
带着酒气,何知泪眼朦胧,他逐渐看不清晏序的脸,这让他感到强烈的不安,慌乱地将那些不断涌出来的眼泪擦在袖子上,涕泗横流。
“回家吗?”他快要听不清晏序在说什么。
晏序偏了偏头慢慢笑了起来,眼里盛满光亮,恍若很多个晚霞漫天的傍晚,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握着自己的手常常会这样笑,满足而贪恋。
就在何知陷在晏序的笑容里时,他却忽而收起了笑,神情冷漠,甚至是充满了厌恶地看着他。
“我跟你哪里还有家?不是你先不要的我吗?”
他拼命摇头,一颗心摇摇欲坠,他找不到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
“何知,你真的让我觉得,所谓的爱情真的恶心透了。”
声音渐渐消散,身影逐渐远去,一如分开时的那个晚上,任他怎么呼喊晏序的名字都无济于事,如同毒药彻底毒发,他的五脏六腑都坏透了。
于是他彻底失去支撑,只能坠入无尽深渊,再不能生还,无人能救他。
等他满头大汗地睁开眼睛,猛然坐了起来,依然是嘈杂而令他作呕的环境,许颂在他眼前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也是在那天许颂知道了晏序的存在。
“所以一直以来你都没有想要忘记他。”许颂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但他又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像何知这样的人身边不会没有追求者,而他却一直都是一个人,不是太薄情就是太深情,要么是没人入得了他的眼,要么就是心里有一个无人能比的存在。
“忘了他吗?”何知茫然地看向手里的酒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理解了为什么会有人喜欢买醉,至少在刚才酒精让他见到了晏序,给了他一场无与伦比的梦,或许这梦境能让他在这世间多撑几年。
“我做不到,他这样的人,我遇见了就注定了要记一辈子。”他无力地否认,嘴角却是带着笑的,只要想起晏序,就是刀子夹着甜糖。
“或许忘记会让你过得轻松一点,有缘的人不会走散,走散了的就是不够有缘。何知,或许你该向前看了。”许颂尝试着把他从回忆里拉出来,可是没用。
先放手的人有什么资格谈痛苦?那明明就是他活该,注定无法逃离那地狱,于是他想也不想地拒绝。
他宁愿用99%的痛楚来换那1%的甜蜜。
在这荒芜而黑暗的平野之上,晏序的玫瑰彻底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