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又是闹哪样啊？能耐大了是吧？竟然给我公然在拍摄现场吵起来了！二位大爷你知不知道那是直播啊？直播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想给你剪掉都没这个机会！这下好了！一下上了三四个热搜！你们两个怎么不干脆把公司买下来玩啊？？”
    周述和宋远的经纪人战战兢兢地等在一旁，看着公司高层又是拍桌子又是训人的，鼻梁上的眼镜一直往下滑，脸颊两侧的肉因为激动来回颤。
    宋远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一手插着兜在周述脸上扫了一眼，说不上来的厌恶。周林跟公关部沟通之后一进来看见宋远的脸色微微怔愣一瞬，这人身上那股劲儿跟晏序是真像，只不过近几年晏序的脾气收敛了些，宋远更像是年少时他刚认识的晏序。
    “问出来没？”周林悄悄地把经纪人带到门外问了句。
    经纪人懊恼的摇摇头，“没有，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周林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事儿会怎么处理，宋远气性高，再加上他家里本来也是有产业有人脉的，往他们这个算不上多大的公司也投了不少钱，公司是不会轻易放弃宋远的，周述嘛，这人这么多年公司也有意捧着他，他自己不争气事业上也没个什么水花跟起色，最重要的是他怎么处理不会影响到公司太多的利益，说难听点就是个随时可以放弃掉的棋子而已。
    想到这里周林竟然有点难以言说的解气，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意气用事的人，也不会跟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一样，可是周述暗地里给晏序使过绊子，他对晏序向来是尽心尽力，某种程度上他像是晏序的第二个父亲，哪里有孩子受了欺负父亲不生气的道理？
    “行了，咱们也管不了太多，看公司怎么处理吧。”
    经纪人烦躁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抱怨，“怎么就摊上这两个主儿了？哥，你当年带新人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周林思绪一晃，他当年带新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他不记得具体有哪些人了，除了他第一个接手的艺人现在已经隐退了之外，他能想到的竟然只有晏序了。
    “我带新人的时候，比你好一点儿，我的艺人不搞这些事儿，成天就知道练舞，那时候他也才刚成年不久。”周林很是感慨地说道，只是现在他的艺人也已经不是新人了，已经是24岁的大明星了。
    “哥，我可真羡慕你，咱两换换呗？”
    “过几年就好了。”
    其实经纪人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上半场直播两个人还好好的，虽然说不上有多热情，但至少在镜头面前也挑不出什么大错，结果中场休息回来之后这两人再也没互动过，不知道是在给对方甩脸色还是对主办方的安排有什么不满。
    他问了好半天也没一个人搭理他，宋远一路上都没说一句话，只是下车的时候扔了一句，“人在做天在看，周述，你自己走了弯路，后果自己担着。”
    经纪人琢磨了好半天隐约猜出来宋远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可他又不能把这事儿堂而皇之的说给领导听，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你们两个！就一条路，以个人名义在微博上，不！在各个平台上发一条说明，内容不用太具体，就说是在录制过程中因为沟通不当的原因起了一点小小的冲突，现在已经解除了误会。最重要的是！你们两个之间不存在任何过节跟关系破裂的问题！听见了没有？”
    周述哪里还敢反抗？只能忙不迭地点头连声应了下来，反观宋远却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说，“我跟他吵架纯粹是因为看不过去，他自己干出那些污蔑同门的事情来，我看了恶心，我没错，声明我不发，账号你也别想拿到。”
    宋远是典型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他的家里或许也给了他这样的底气，即使今天这事儿爆出来他也并不会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了，他天生是一个眼睛里见不得沙子的人，高中的时候就因为看不过去校园霸凌跟那帮霸凌者约过架，自己最后也浑身是伤，可是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当时的做法。
    就像现在他也还是一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意思。
    “宋远，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高尚？伸张正义什么错也没有？”一旁沉默许久的周述忽然发力拽住他的衣领将他狠狠按在墙上，领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干什么干什么？还嫌事儿闹得不够大是吧？”
    可这两个人就跟没听见他说话似的，依然在对峙着，周述愤然开口质问宋远，“你家里有关系有背景，所以公司不会把你怎么样，因为你热度好粉丝基础好所以我就得给你让路，你已经拥有这么多了，富裕的家庭、良好的出身、成功的事业，你什么都有了所以你根本就不用去争取什么，那些我求之不得拼命想拿到手的东西不是都已经摆在你眼前了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看不惯我做的那些事儿我知道，无非就是觉得我那样的手段不干净，可是你TM觉得我就喜欢那么做吗？我没得选，我跟你不一样，你有后路我没有。”
    周述双目通红，手背上青筋暴起足以见得他现在有多气愤，就连公司的领导也停下了叫人的动作，生怕周述一激动再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他是没办法跟宋远的家里交代的。
    “所以呢？”宋远却一点也不吃他这套，遏制住周述想要捏他脖子的动作往外面狠狠一甩，周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人踉踉跄跄退出去好远，他再向宋远看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然蹲下身来与他平视，语气平和偏偏每一句都戳在了他的心里。
    “我的父母能给予我的就是比你多，但是有一点你说错了，他们教给我的是人要知道廉耻，你自己不是不知道，公司给过你机会甚至是在欺压晏序的基础上给了你不少资源，谁知道你这么不争气，你的业务能力有多差还要我再一一跟你探讨一下吗？我至少可以说一句我得到的每一次舞台、我在台上的表我的业务能力都对得起台下的观众，你能吗？关于你说的退路，我从不认为我有什么退路也没给自己留退路，我成功的事业也是我自己拿过来的，我不靠着欺压同门来得到这些，也不会接过别人塞过来的房卡。”
    最后一句让周述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怒目圆睁。比起单纯的愤懑，他更像是被戳中了某个隐秘而剧痛的地方，眼睛里流露出强烈的恨意，两只胳膊撑在地上微微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力量，如果他手里有一把匕首的话或许宋远现在早就身负重伤了。
    “周述，只要你能接受登高跌重的结局，你非要踩着别人的骨血往上爬我也没资格说什么。但是有一个不争的事实，你比不过晏序，能力、为人、品性都不如他。”
    宋远比起如今的晏序更多了一分狠厉和冷酷，他的家庭的确能够给他这样的支撑，但很大一部分原因则在于他的性格，他对强者向来是尊敬的，即使他并不认同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却依然要承认，他是欣赏晏序的，至少那个人所得到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本事一点一点拿到手的，他赢得光明磊落。
    宋远说完站起身弹了弹刚才因为争执衣服上的灰尘，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地上深深垂着头的周述，没再管一旁瞠目结舌的领导走出了办公室。
    周林早已经在门外听到了一切，当宋远走出来跟他对视的那一眼，这个场景让他再一次想起那天在办公室里大闹了一场的晏序，他再一次由衷地觉得宋远简直像极了晏序，那个远没有如今平和的晏序。
    “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我总能在你的身上看到晏序以前的模样。”周林在宋远走过来的时候开口第一句就是说他很像刚刚入行的晏序。
    宋远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他反而有些惊讶地笑了笑，“新人或许都差不多吧，您是想说我刚才太冲动。”
    “不会，新人的确有些共通之处，在还没有了解这个圈子之前，我说的相像是指另外一种，不完全是性格。”周林很有耐心地纠正。
    宋远为难地看向周林，对面的人似乎也瞧出来了他有什么想说的话，转身朝茶水间走去，宋远也很有默契地跟了过去。
    “这里没有人，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放心说。”
    “网上流传的关于晏序打人的视频，这件事有什么眉目了吗？”宋远稍稍压低声音，周林目光微微一紧，他潜意识里觉得宋远是个值得信任的伙伴，可是这件事偏偏牵扯到晏序，慎重如周林，他也不敢冒险。
    “暂时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晏序是前辈，也是我一直以来视为榜样的师兄，实话实说，我这里……查到了一些线索。”最后那句话他说的有些犹豫，对面一直盯着他的周林握着一次性水杯的手微微缩紧，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这件事上。
    “线索？”周林追问道。
    宋远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似乎这件事情勾起了他什么不好的回忆，是厌恶、是不耐。
    “其实也谈不上是我查到的，我之所以跟周述在节目上吵起来就是因为在后台听到了他在给经纪人打电话的时候发脾气，中途说的那些话都有涉及到晏序这次的困境，因为我也不敢百分百确定所以后面花了些时间去证实这件事，我一个很值得信赖的朋友以他的名义雇了一个私家侦探，跟了一段日志之后挖出了不少东西，只是那些视频是被人花了高价买断的，卖家是匿名购买的不会直接联系拍摄者。”
    “我想晏序他应该一早就猜出来了那个视频是经过加工处理的，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视频都被剪辑掉了，为了复原这段视频我父母出面动用了一些力量，最终拿到了原视频，正因为我看过这段视频所以才更支持晏序的做法，毕竟我以前也干过这事儿。”说到这里他轻笑一声，右手握成拳头的形状放在下巴上咳了一下。
    “所以我才会说，你们真的很像，很多方面。”宋远说的这些无疑是不小的进展，他心里的负担和沉重也减轻了不少，面上显露出这段时间以来少有的微笑。
    犹豫片刻他还是问，“那段视频可以交给我吗？如果你有任何条件都可以提出来，这段视频对我们来说真的很重要。”语气有些急促，这是他为数不多能抓住的机会了，他不想再错过。
    宋远笑得粲然，跟他一贯的风格大相径庭，他说：“我没有什么条件，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现在就跟我去工作室取U盘。”
    “抱歉，是我肤浅了。”
    周林表示了自己的歉意，但他也确实意外，短暂的意外过后就是了然，他刚刚才说过宋远很像晏序，这件事如果放在晏序身上，他也依然会把那个U盘交给他需要的人，不计回报。
    “我只是有点惊讶，您对晏序的上心程度似乎超出了一个经纪人该有的范畴，到目前为止，至少我还没有遇见这样的经纪人。”宋远打趣道。
    周林放下水杯，以一种极为平和温柔又郑重的语气说：
    “我只是参与了他这漫长的人生里很短暂的一段路，不管是出于职业道德还是私交关系，晏序都是一个值得人真心对待的人，你不是也说了吗，你将他视为榜样，我也一样。”
    晏序以后的路还很长，他也会退出他的人生旅程，纵有不舍却也能坦然接受，晏序更像是他的孩子，于他，周林不仅拿出了对待艺人的态度，更付出了如父如兄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