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去抢过来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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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木年勾勾手指,刘焕附耳过去。
    刘焕原地呆了一下,压着声冲陈木年叫:“你这不是要害我么?我本无罪,这事做了我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陈木年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陈木年悠然晃着酒,“我只让你帮忙把人弄出来,又没让你杀人。只要到时我把人完好无损交出来,问不了你死罪。何至于害你?”
    刘焕虽不常用脑,这会儿也知道不能在此时和陈木年硬对硬。他压下脾气软语求道:“表哥,我求你放过我吧!你往日的恩德我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
    “来世啊,”陈木年摇摇头,却对着空无处扯出了抹自嘲的笑,自说自话一般道:“今世恩怨今世了,来世,就别牵扯了吧?”
    刘焕接着“好言相劝”,“都到这一步了你折腾这些能有什么用?还不如低下头去和皇上求个情,你往日和他那么好,你求求他,说不定他真的愿意放过你呢!”
    陈木年晃酒的动作慢慢停下来,连带脸色,也慢慢冷下去了。显然刘焕的脑子还是没用对,又说错话了。刘焕小心翼翼瞧着陈木年的脸色,说:“表哥,你怎么了?可是觉得我的话有道理?”
    陈木年定定看着刘焕,“这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否则,我的供词上,必有你刘家重重一笔。”他向刘焕一举杯,仰头自己饮尽,便回到榻上继续他的枯坐了。
    顾连是被喉中一阵难忍的灼痒刺激醒的,一起身就是好一阵咳。伺候他起居的丫头叫秀竹,显然是早习惯了他的晨咳,听见声响就推门进来,把准备好的药膳汤端给他。顾连一面喝汤一面问秀珠:“你家主子走了没?”
    秀珠摇头道还没睡醒。
    他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休沐日。
    顾连喝过药膳汤,又吃了点早饭,照旧到水池边走了一圈,回来就停驻在韩君曳房门前。他站了一会儿,也不敲门,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日头已经高挂,房内一片亮堂。这房间窗子大,韩君曳睡觉又不怎么关窗,日头一起,阳光便肆无忌惮铺进来,一直铺到床上,和床上睡着的人身上。顾连坐到床沿,在游离的浮尘里端祥起那人的睡颜。
    “这一睡着了,倒是和从前一般无二。”顾连轻声自语,手指虚虚点在那笔挺的鼻梁上,叹了口气,正要离开,原本睡着的人忽地握住了他的手,再顺势一带,他的脸就结结实实撞到了那堵胸膛上。
    “为什么叹气?”韩君曳眼都不睁。
    顾连被摁着,想起起不来,“你先放了我。”
    “不,你先说。”
    “说什么?”
    韩君曳睁开眼,视线往下落在顾连的头顶,温声再问:“为什么叹气?”
    顾连挣不动,索性也不挣了,就贴着韩君曳胸口,好一会儿才幽幽说:“我是叹,这人为什么不能是我一个人的?”
    韩君曳懒懒道:“怎么不是你一个人的?”
    顾连道:“你是天下人的。”
    “呵呵,顾大夫怎么和天下人吃起醋来了?”韩君曳轻笑,转而紧了紧怀中人道:“我是天下人的,你就不能去抢过来?”
    顾连静静趴着,那胸腔里的鼓动有条不紊地传进他耳中。韩君曳的胸膛就像此刻的阳光一样,有些炽人,却刚刚好是能化去他心中寒的温度。他迷恋这胸膛,甚至贪心地想要独占。可是……
    “太难了,我没有信心。”
    韩君曳把人自胸前托起来,背光里顾连的脸镀了层暖暖的光晕,忧伤淡淡,美得像一触即逝的幻象。韩君曳伸手抚触这脸,指腹的薄茧轻摩着顾连耳后,他声音缱绻,说:“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顾连耳朵被摩得痒,想躲,韩君曳却突然纠缠上去,以势在必得的攻势搅乱了他的气息。
    位置不知怎么颠倒的,顾连刚从这吻里透过一口气时已经被按在了床上。韩君曳伏在他身上,像宣布所有权一样对他说:“你休想就这么拋下我。”
    随之而来的,是不由分说的入侵。
    “嗯…”顾连无防备地就这么逸出了声。但韩君曳并没有给他缓息的机会,一次比一次重,逼得顾连再没办法思考任何事,只能随着他起落浮沉……
    他要的便是顾连心无旁骛地属于他。
    阙地庵里,邬梓珍从睡梦中惊醒。她按着自己狂跳的心口,盯着床前幽暗的灯火,大口大口喘着气。那隆起的腹部,胎儿似乎也被母体的惊悸所影响,不安份地躁动起来。
    正在床边打盹的侍女被惊醒,见状忙过来扶她,“娘娘,又做恶梦了么?”侍女抚着她的背,一边拭去她额上的汗,一拭却是一惊,“不好!起热了,我去找找寺内的师太,要些退热的药散。”侍女说着便要抽身,邬梓珍紧紧拉住了她,像拉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声音不由自主地哽咽:“不要去!不要走……”她埋进侍女怀里,低低地抽泣起来。
    这是个被所有人抛弃了的女人。京师叛乱结束后,柳妃就以宫中动荡,不利养胎为由,将她留在了这里,实为软禁,只给她留下一个服侍她多年的侍女。新帝已经继位,谁也摸不准他对已故太子究竟是什么心态。邬梓珍母家势薄,其父又是个惧事的,变故发生后连踏入阙地庵的大门都不敢。她如今顶着太子妃的头衔,还怀着太子的孩子,只能日日在这庵堂里担惊受怕地等着她的结局。
    邬梓珍哭累了,终于在侍女安抚下渐渐睡去。
    梦魇随着黑夜过去,天亮后的阙地庵似乎又重新有了宁和之气。邬梓珍诵过经文,便有人来给她送饭食。这里的人对她的态度已经大不如初来时,虽没有明显的苛难,却也没有之前的恭敬和热忱。邬梓珍习以为常,安安份份吃着饭。送饭的尼姑没有即刻离去,而是整理起了她的住处。随后,还为她点了根安神香。邬梓珍这才注意到今天来的不是平时的那一个,但也没在意,只是奇怪,大清早的,点什么安神香?等她觉出不对,脑袋已经开始昏昏沉沉不能思考,身体也使不出一点力气了。打架的眼帘里那尼姑的脸一晃,邬梓珍就这么失去了知觉。
    顾连的马车一停在府门前,王勤就迎出来了。
    “姐姐可回来了?”顾连一下马车便问。
    “大小姐……回来了。”王勤轻声说,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他看着顾连,甚至有些不忍。
    顾连只淡淡问:“她在哪儿?”
    王勤见顾连神色尚可,整整情绪道:“早上我同大小姐说大人今天回来,她就在厨房忙活了,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顾连没说什么,径直往厨房去。
    顾静如遣走了厨子杂役,一个人在厨房捣弄了一上午,终于把做好的糕饼放入蒸笼里。合上盖,她神态安然坐在灶前,慢慢往里添着柴火,燃烧的火焰映着她宁静的脸。她和顾连长得不像,但眉目间的气韵是如出一辙的。她专注于把握火候,没有发现已经站在门口的人。
    顾连在门口看了她许久,才缓缓走近她,于她身后轻唤道:“姐。”
    顾静如扔柴火的动作凝滞下来,转头站起,和顾连面对面。千言万语,都在润湿了的眼眶里。顾静如抬起手摸了摸顾连的脸,哑声说:“你长高了……可是也瘦了。”
    顾连温温一笑,打趣道:“你回来了,我大约就能胖起来了。”顾静如随了顾夫人,生了副柔善心肠,从小就对弟弟格外爱护。她热衷于厨艺,时长能翻着花样做出些奇巧又美味的食点,馋得顾慎不停要吃。顾慎的包子脸,直到十四岁入京后,才慢慢消失的呢。相隔十多年,这些已经像很遥远的事了。
    顾连张臂抱住顾静如,说:“回家了,姐姐。”
    顾静如的眼泪再也绷不住。
    两月前,顾夫人临咽气时拉着坐在床边的女儿,她五指枯瘦,已经几日粒米不入,却在这最后的回光里发出异于寻常的力道,抓得顾静如腕上生疼。她极力寻着焦距看着顾静如,声音沙哑:“静如,我等不到回家那天了。你要好好活着,将来若有机会回得乡里,去把你弟弟找回来。把他……找回来……”
    顾静如噙泪答应,她才松手合上了眼。
    顾静如没有将母亲的遗体入土,而是将她火化入盅,连同牌位带回了京师。此刻那牌位,就摆在顾府后堂里。
    顾连站在牌位前,看着上面寥寥几个金漆的字,他伸手过去摸了摸,到底没忍住喉头一哽。盼了十年,盼来了一块冷冰冰的牌位。他怎么就没能快一点?
    顾连在后堂里呆了一下午,直到王勤来喊他吃饭才离开。
    晚饭是顾静如做的,顾连一看桌上菜色便知,他心里感触,嘴上却笑说:“姐姐一做这么多,是想把我再变回包子脸么?”
    “包子脸才可爱,看看你瘦成这样,娘要是看到该多心疼。”顾静如把他最爱的那一道推到他面前,夹了些放他碗里。从前还在清安里时顾静如就常这么做,但每次被父亲看到都少不了几句训。顾卿每回训完话就板着脸把菜品摆回原本的位置上去了。
    顾连看着顾静如的动作,有点好笑道:“我不是八九岁了,够得到的。”
    顾静如索性又往他面前挪了一道,“多吃点。”
    王勤在院子里看着饭厅内,几乎想要抹泪,忍了忍,还是抹了下眼角,唐钰过来正好看到王勤,奇怪道:“爹,你怎么哭了?”
    王勤道:“我是高兴的。”
    “高兴怎么还哭?”
    王勤有点受不了他的“直”,只得打发他:“做你的事去。”
    唐钰却一动没动,从门口看向饭厅里,“公子……还没有在吃饭时这么笑过呢。”
    惹得王管家,又想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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