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信子 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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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窗帘长达三米,从盘着银色天使的门柱旁仿佛无尽延伸,在暗敝的宽敞前厅,红木的旋梯如古龙撒旦盘旋,颇有些中世纪的意趣,夕阳偏西的当下,模糊不清的阴沉。
看不清风车的轮廓,只有很沉静的风轮的声音,伴随着仆人们扬鞭挥舞叫嚷的声音,真是很熟悉的感觉。俯身到清透巨大的圆窗前,我轻轻呼了一口气,抬目远眺,清丽的味道,有牛羊的暖香,雪白的花色的掺在碧绿色的牧草中,偶尔抬起头目视远方,目光竟可以淡然慵懒。风信子雪白依旧,朵朵花开,串成雪白的一串,如高贵的伯爵夫人,细腻颈上佩着的珍珠项链。
紫色的烟云,那朦胧的雾气中,红色的火烧云在格外湛蓝高远的天空无尽地连绵。那仅是朴素的风信子花瓣,令人无法忽略的花香下,微微颤动,竟是倾世的芳华。
映照着妖娆的芒彩,有淡淡的光泽如玛瑙石一般,在雪白如同天使之翼的风车下,今天的维拉,显得格外美丽宁静。
戴维不久便回来了,比起我的若无其事,他更加寡言而冰冷。黑色斗篷一直垂到靴跟处,坐在遥远的长桌对面面容模糊。
我随意地切牛肉,血线绵延在细腻的牛排上,微腥绵软,极好的口感。戴维熟悉地插起一块奶酪,涂抹在吐司上。一切动作行云流水,内敛而沉默。他的眉目笼在烟雾中,看不清楚。然后他仿佛发觉我的存在,清泠的眼睛轻轻地看了我一眼,极快地移开目光,长长的睫毛泛着淡金,在白皙的脸上垂下扇形的阴影。
修长的手指将银质的叉轻缓地举到唇边,然后优雅地咬下去,极慢地吃掉。我索性扔掉手上的刀叉,饶有兴味地看着戴维吃。荷兰的饮食并没有中国的精细,比起“为吃而活”,他们更信奉的是“为活而吃”。所以,生活在维拉这么多年,我最不喜的就是维拉的饮食,与荷兰人如出一辙,简略到几乎不费心思。
只是看着戴维这样吃,真的好像有些食欲了。戴维和莫言很像,他们都是吃相优雅,却绝对不会剩下,往往在你心不在焉时,他们已经极快地吃完了。不像贵小姐或者有些贵族,吃得很慢又时常剩下,给人以温吞的感觉。
戴维背后是一副巨大的油画,上面画的依旧是广阔无垠的牧场,苍茫的天际,下面有巨大无比的风车在清澈的小溪旁缓缓转,还有举目望去纯白的风信子。
每每看着它,我的心境就会无比空旷,那幅画上的维拉,是如此的隽永刻在脑海。这是,莫言在我十四岁那年送我的。
然后十七岁的他,就离开了维拉,去了那遥远的故乡。我看着那幅画,神色就有些恍惚。等到抬眼一看,戴维已经不见了,招来一个女仆,她笑道:“戴维先生吗?他做完祷告就回他的卧室去了。”
我蹙蹙眉,摇摇头,示意她下去。这家伙真生气了呢,看着冷冰冰的人,心思也百转千回,看不透。“不理我便不理我吧。”我叹了口气,站了起来,红木的复古长椅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音。
黑色的大理石地板倒映出我的影子,身躯被光影弄得有些扭曲。我俯下身,对大理石中的自己微笑。那笑容被扭曲得有些可笑,我轻轻地勾起唇角,头也不回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