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 第二十六章 我欲与君同归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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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远泽报了案,警察先为妮娜录了口供,又询问了我当时的具体情况,就立案开始侦查了。荣远泽瞧我太憔悴,换了他在医院照顾妮娜,让我回去好好休息。拖着铅一般沉重的身躯回到宿舍,刚进楼门就迎来了热烈的指指点点。我气愤至极,大声对着前方空气说:“我就住在502,各位有什么没看明白的,欢迎来电来函,莅临指教!”
马上,那些探出的头都缩了回去,看来谣言不能止于智者,倒可以埋葬在强势者脚下。
发生了这种事情,宿舍楼早就沸腾了,说不定警察也已经到案发现场取过证据了,虽然我们极力掩饰,尽量低调,但还是有几个机灵的同学看出蹊跷。懒得理她们看怪物般的目光,我重重摔上门,将那些窃窃私语彻底隔绝在门外。总有些好事者,恨不得天下大乱,世界大战,乐此不疲的寻找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聊胜于无。那些可怜虫们,也只能做些这样无聊的事了。
宿舍里没有开灯,一股冲鼻的烟味儿凝固在房间里,窗子紧闭帘子也拉上了,有点烟雾缭绕中的迷蒙。慢慢适应黑暗后,我看清一个人的剪影,嘴边叼着只闪着红色火星的烟。一阵发毛,我迅速拉开灯,定睛一看是小曦。
累到极致,吓到极致,我瘫软在床上:“回来了?怎么不开灯?”尽量装得自然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已经好久没跟小曦说过话了。
“妮娜在医院了?”她的嗓音有些沙哑,怪怪的。我听出些遗憾,还有些欣喜,怎么会?一定是我的错觉。
我想整栋楼都知道了,她不可能还蒙在鼓里。不想再说什么,我点点头。小曦的声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难怪,天天这么搏命似的出去玩儿,熬夜K歌,声线不变粗才怪。
一道凛冽的眼光扫过来,定在我脸上:“你命还真好,居然这么样都让你躲过。”
我立刻警醒过来:“你说什么?你……小曦,你再说一遍?”
她斜乜着眼睛看我:“怎么?现在连反应都迟钝了?你在别人面前撒娇卖弄练贫嘴的时候,脑袋怎么那么灵光啊?现在装什么天真?装什么无辜?天天那么假,你累不累?”
她提起烟,放到嘴边深嘬了一口,从鼻子里吐出两团清云,渐渐消散。何时,她竟能如此熟练地抽烟了?
“小曦,你为什么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的脑子转了无数个弯,就是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也许我早就已经想到,只是拿到所谓友谊是无可战胜的屏障,阻碍了我的判断力。
“哈!你觉得我应该用什么口气跟你说话?你以为你是谁?离开了她们,你什么都不是!”她将烟头使劲儿按在桌子上,立时把漆得黄黄的光亮桌面燎出一个深褐色的圆圈。她站起来,走到我跟前。我已经从床铺上坐起来,时刻准备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警惕小曦,可能是本能的自我保护。
小曦那施了浓妆的杏眼紧盯着我:“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就不一定了。下次老天都要收你!看看谁还能保护得了你!大教授的乖乖女。哈哈哈!!!!!!”
她疯狂地笑起来,肩膀抖得厉害,我怕她会就这样在我面前散架,想要伸手帮她一把。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迟疑地看着她,这是我认识的小曦吗?是那个万事都思虑周到,体贴入微的小曦吗?她那愤怒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烈火,那是要把我化为灰烬才甘心的火焰。而我,又做错了什么?
“本来应该是你躺在医院,本来应该是你!”我被她逼到书架和墙壁的夹角,已经退无可退。她捏住我的脸,使劲扣紧我的腮帮子。疼!真的很疼!我的鼻子酸了,眼睛湿润了。不仅是脸颊火辣辣的疼,心也很疼,疼到寒冷。小曦那恶狠狠的样子,夹杂着理性的沉稳,并不歇斯底里,她的瞳孔里清楚地倒影出我的影子。
“我知道你们去参加宴会,去参加宴会不会不化妆。”她松开了我的脸,转而坐在床边,“你回来,必然会卸妆。”我不明白,她说这些废话干什么。确实,我把要去参加荣远泽生日宴会的消息发短信给他,她并没有给我回短信,我以为她不想去,想问她理由,又觉得自己没必要热脸贴上冷pi股。
“如果你是因为我没有让你跟我一起去而生气,我跟你道歉。”
“你怎么这么笨!是我!趁你出去的时候在你经常用的卸妆棉上撒了生石灰,没想到妮娜却做了你的替死鬼。不过她也不冤枉,你们两个都该死!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
“是你?!”我‘噌’地挺立起来,恶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为什么!为什么!”我真恨不得捏碎她的喉咙,小曦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害了妮娜一生,她让她变成了残疾,那只眼睛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而她的另外一只眼睛,也会因为灼伤斑的扩大而逐渐失明。慢慢地等待着视力的消失,慢慢地由一个正常人变成盲人,她的天空将会在未来的一天彻底黑暗,那是多么残忍的惩罚?她怎么还能说出这么冷酷无情的话?怎么忍心对她的朋友,同学,姐妹做出那样的事?
小曦看着我,不发话。就那么直直地盯着我,直到她脸上的皮肤因缺氧变得青黑,嘴唇酱紫,我才意识到要松开卡在她脖子上的手。一道刺眼的白色印迹随着我双手的离开赫然出现,那是因为局部缺血造成的。
“咳咳……哼!你果然没有那个胆子。”她咳嗽着抚着自己的喉咙,轻蔑地看我,笑我的自不量力,笑我的手下留情。她的眼神里擎着愤怒的火焰,嘴向上一挑,冷笑便浮现出来,在阴影里丑陋得令人作呕。我从没想过竟是她如同炼狱里挣扎出来寻仇的厉鬼般狞视我,那一刻,我突然出奇地冷静下来。那蠢笨的慌张样子,显露一次就够讽刺的了。她见我冷静下来,缓缓站起来,顾自定了定神,拎起她的手提包走到门口,站定,回过头对我道:“你要是有你爸爸一半的聪明劲儿,就够用了。”她说完,开门走了回去。
“你又要干什么!”我冲着门口狂吼。
用消毒液拖过的走廊上,突然吹起了一阵夜风,搜干了那些湿湿的水渍,扬起一股氯水特有的难闻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