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 第一章 沸腾的新疆小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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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食堂人生鼎沸,好不热闹。
我打完饭,捡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长吁一口气,正了正被挤歪的衣领,舀起一勺土豆牛肉刚准备送进嘴里,突然听到一个男中音:“有我一口饭吃,哥们儿绝对不会让你饿着。”说完,他把一盒热气腾腾的炒饭递给坐在凳子上的另一个将头发染得金灿灿的男孩。那男孩感动得就差痛哭流涕了,赶忙接过饭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边吃边哈着粗气,显然是被米饭烫到,又舍不得一勺一勺慢慢吃,看来已经饿了很久了,估计连炒饭具体是什么味道都吃不出来。先前的男孩坐下来,看到我就坐在他们对面,立刻拍拍身边的饭桶:“帅哥,注意形象。”然后冲我笑笑,继续看他吃饭。
这个场面,一般人看来真的会被感动:多么好的一对模范朋友,同甘苦共患难,有饭一起吃,没饭共挨饿。可惜在本小姐看来,他煽情煽过头了。什么叫有我一口饭吃你就饿不到?我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纯’的友情。小子,一定是你欠着人家的钱没还,害得人家没饭吃,自觉过意不去,随便买个炒饭打发人吧。饭桶啊饭桶,你还真是可怜,被人敷衍了还傻乐呢。买个炒饭都要炒作成这个样子,大声嚷嚷也就算了,干吗自己不吃,非要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那男孩把饭吃个精光?不知情的人肯定以为他们是那个……真受不了。我想着想着,背脊不由窜升出一股凉气,彻底后悔怎么选了这么一个是非之地吃午饭。想换个位置,可放眼四周,食堂里又都坐满了人。无奈只好速速扒完碗里的米饭,心中默念:阿弥陀佛,早吃早消化。
托中午在食堂看到的那两个呆子的福,下午上课的时候,我一直觉得胃不舒服,应该是消化不良。这就是强压想要呕吐的心情,硬生生憋回去的代价。所以奉劝各位想吐时切莫忍,忍则动气伤肝,不利于身心健康。
终于,整个下午在老师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中结束了,我的胃更加难受,疼得额头上都渗出了白毛汗(通常是人在很疼的时候才会流的汗,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北方的一种说法)。一回到宿舍,我就开始不停地哼唧着胃疼。小曦听到立刻从上铺‘摔’下来,刚好掉在我怀里,手里还握着两片乳酶生。我见状惊讶得将嘴圈成个O型。不是因为她突然‘掉’下来,而是因为她竟然拿乳酶生给我吃。我记得家里的三点(是我的爱犬)消化不良的时候经常吃这东东,而且吃得还挺欢,想来味道不错……啊!不不不!我猛烈地甩头,我怎么能吃狗吃的东西!小曦掰开我的嘴,想塞进去。我才不会让她得逞,顽强抵抗是我的强项。
“你看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肯定是吃多了消化不良,这药人也可以吃的。赶快吃了!吃了胃就不疼了。”小曦还是不罢休,加重手上的力道,硬塞。正在我们俩推推搡搡练太极的时候,妮妮进来了:“呦呦呦……好一幕琼瑶版的婆婆逼媳妇打胎记啊。哈哈……乖媳妇,你就依了你婆子,吃了她手中的药吧!她也是为你好,万一生个跟你一样的孩子,岂不成了社会的负担,父母的累赘?听话听话。”说完,那女人就捂着肚子笑开了花。哼!不但袖手旁观,还添油加醋。我本想狠狠骂她两句,无奈口不能开。真希望有人在这时候挺身而出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一定以身相许。
“死女人,你终于回来啦!三天没回寝室,还让我们帮你打马虎眼,你非但不思报恩之意,反有报仇之举,你想让我们群起而攻之就直说。”英子抱着刚从食堂打来的饭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嘴里一边振振有词。哈哈!终于有人替我出了这口恶气,我真是无以为报。可惜她肯定不稀罕我以身相许,所以我决定等胃好一点了就去抢口饭吃。于是我用千万要给我留点的眼神盯着英子,她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将手中的饭盆护得个严严实实,紧接着回瞪我一眼,意思是:瞧你撑得那个样儿,还惦记我的饭,有点儿出息成不?!
“哈哈……你看她们俩的造型,让我不得不有非分之想。好啦!小曦。她不吃就放过她吧,小心她咬了你的手。目前还没有什么药物能治疗狂犬病哦,千万小心。”妮娜说完就朝我们这边走过来,把手搭在小曦肩膀上。趁小曦不注意,我推开她的手逃离战场,冲她做了一个V的手势,迅速跳上英子的床。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我心中一阵狂喜,竟顺口对妮娜说了声‘谢谢’。我看我真是胃疼得有点儿精神错乱了,刚刚那个‘小泼妇’还对我人身攻击嘞!小曦还是不死心,但她已经见识了我的推拒功夫,于是改用怀柔政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拜托你把这药吃了吧,要不万一今晚有好吃的你都吃不下,岂不可惜?吃了药,再活动一下就好了,难道还要我把药夹在火腿肠里喂你?”说完,她们三个小蹄子都笑得人仰马翻。我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我曾经告诉过她们,三点不乖乖吃药的时候我就用这个绝招对付它。
“好啊,你也学会拐弯骂人啦。说我是小狗,别以为我听不出来,好孩子是不能这样欺负人的。妮娜才拍你一下你就跟着她弃明投暗啦,同化得还真快嘞。”我又跳回自己的床,准备跟小妮子来个殊死搏斗,祸根病源就是她。正在我要动手的时候,妮娜使出了杀手锏:“我回来是要请大家今天晚上撮一顿的——”说时迟那时快,我立即松开掐在她细嫩脖子上的手,仔细听着下文。妮娜长嘘了口气,笑着对我说:“我请您吃饭,还要打我啊。”她说得那叫一个真诚,我听得那叫一个高兴,胃顿时不疼了。
这小妞儿果然很守信用,请我们在学校外面的新疆小饭馆猛撮了一顿。我为了迅速腾出胃来,不仅吃了小曦给的乳酶生,还在吃东西之前认认真真地做了一遍消食运动。就在我们把酒欢歌,开怀畅吃的时候,妮娜突然宣布她要休学,我们问她原因,她却怎么也不肯说。她这个人,出了名的死鸭子。她愿意告诉你的,你不问,她都会念叨个没完;她不愿意告诉你的,就是那句话了:打死我也不说。气氛就在一瞬间来了个大逆转,我们眼中噙着泪,虽然一再强调让她有事没事都过来找我们玩儿,但以她的个性,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这个死浪荡女!真是不了解友情为何物。
福兮祸之所依,大概说的就是我们现在的心情,大喜之下必有大悲,我们四个人借着悲伤喝了好几瓶酒。初冬时节,这沸腾了的新疆小饭馆里,我们挥洒着泪水汗水,拼命记录着短暂的欢乐,昏昏噩噩、跌跌撞撞、哭哭笑笑,想珍惜相聚的时光,但心里难受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