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翠衣晃了两下脑袋，眼睛瞪得老大，难以置信的看着崔四儿，她确定自己现在不是刚从午睡里醒过来，非常清醒。所以，她要再听一遍崔四儿的话。
    崔四儿舔了舔唇。难怪翠衣会是这种表情，就连她，听了媛娘的计划，要求，也觉得，她是不是前头的病又犯了？
    …………
    昨晚。
    “我没有什么路了。”媛娘的眼神清澈，态度冷清，还带了丝狠决，那情形有点儿，不，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象极了——四儿最不愿想起来的——偏偏又不能否认的——她的亲爹，赌钱时，下注前的那一刻，孤注一掷，断绝后路的，绝决。
    “可是……”四儿也明白，进到寄春楼时候不长，却也看明了，所谓的红姑娘也就那么几年的光景，一旦身子不好，客人厌了，有了新人，立马就成了甩货，鸨妈的脸子，旁人的闲话，你就去受吧！运气好的，趁着还有回头客人来，找一个做小做妾，从良离开，差的，年纪再长，鸨妈会叫人伢子来，卖到下一等的勾栏里去，或者……
    她听到的太多了。
    这些，都是花街上最平常不过的事儿。几乎天天都有。
    “四儿，姐没有亲人了，就你了！”媛娘看她还在犹豫，急了，拉着她的手使劲的摇着，眼里亮晶晶的，是泪。
    四儿心软了。
    虽然媛娘是质押身，可是，在寄春楼里，鸨妈有的是法子让你一个钱都剩不下，衣裙，钗环，脂粉头油，天天的吃喝拉撒，哪一样不得银子？这样下去，媛娘的债只怕永远都还不完的。
    可是，她说的那个法子？！
    实在，实在，太……
    “不管怎么样，都得试试，不然，谁说得准呢？！”媛娘看出了她的心思，幽幽的说道。
    “好，我去。”看着她的坚决，四儿决定再跑一趟。
    于是，她来了。
    …………
    “媛娘姑娘说，请小姐去一趟寄春楼。”四儿垂着眼，也不敢看翠衣，“若小姐肯去，一应事宜，媛娘姑娘自会打理，绝不让小姐为难，也不会有什么言语传出去。”
    纵使不抬头，四儿也感觉得出，对面的翠衣一双喷火的眸子正向着自己射出一道道燃着的‘火’箭，可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还是硬着头皮把媛娘要她说的话讲完了，她的后背上也湿了一大片衣衫。
    翠衣绝没有想到，在保爷爷带回媛娘身子已经大好的消息后，这个四儿居然带来了这么一个口信儿：让小姐去寄春楼！？
    寄春楼是什么去处？那是勾栏坊院，是男子寻花问柳的去处，可能男子在那儿是如鱼得水，乐不思蜀，可是若是一个女子去了那里被发现，那这个女子及其家门，恐怕就无法在任何一州一府立得下足了。
    而媛娘居然让小姐去……
    翠衣真的是气得想要揍人了。
    “翠衣姑娘，能否将此话转与小姐？”四儿等了半天，也没听得翠衣开口，只得硬着头皮问了出来，她出来的时候不能太久，赵妈妈那是在勾栏烟花地修了多少世的了，那一双眼睛，被她瞄上了，只怕是没什么好的。
    虽然现下里还没有起疑，可是难保以后不会……
    她每一次出来，都可能是最后一次，但是为媛娘，她甘愿，只怕日后是即使有心也出不来了，所以，每次来，她都得要得到答案才能回去。
    “四儿姑娘，您也是历过事儿的，您说，这事儿能成吗？”翠衣真是不得不佩服，虽说她与媛娘是街坊，况且她进到苗府为婢，中间也是得了媛娘的力的，她亦不是薄情之人，也想着方便之时帮衬一把，可是，媛娘这次说的事儿，实在是……
    四儿眼神儿一黯，就知道媛娘是异想天开了，那样的地方，就是翠衣这种大丫头去了，也会被人指手划脚说上一阵子，何况那位呢？
    媛娘注定是要失望了。
    “多谢翠衣姑娘。”四儿立起来，福了下身，预备赶紧回去告知媛娘，两个再商议些别个法子。
    “你且站下，”翠衣见她要走了，想着上次打了个包裹要给媛娘的，刚刚出来的匆忙，想着她过来一趟也不易，正好趁着这次让她一起带了去，“我有几样东西你带给媛娘去吧。”
    四儿点了点头，翠衣便赶紧到自己屋子里去拿包裹。
    这会儿子，按理是没什么人到花园子里头来的，大家伙儿都在歇午呢。翠衣想着自己去去就来的，功夫不长，也就没让四儿找个没人的地儿待着。
    偏也巧，就有人没有歇，慢慢悠悠的进到了园子里头。而且，刚刚翠衣和四儿说的话，这人离得远了些，没有听得太真，却也听着了一大半儿，这会儿见翠衣急急的走开了，这人便走了过来。
    四儿也没留心，只想着翠衣快点回来，自己拿了东西赶紧回去，根本就没注意别的。
    “你是寄春楼的那个丫头？”直到那人来到了跟前，四儿才发现，一时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刚刚跟翠衣说了些什么？”那人倒是平和，嫩白的手指间一柄纨素绸的罗扇轻轻的点着，“媛娘有什么话要带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