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爷爷在傍晚的时候才回来。
    “保爷爷，怎样？”翠衣见了便迎上来，披头就问。
    保爷爷对她望望，这丫头也是奇怪的，日里，小姐面前，冷言冷语的，似乎对花楼女子多少看不起的样子，这会儿，却又抢着来问，弄不懂她在搞什么。
    “是小姐让我来的。”翠衣看保爷爷疑惑的眼神儿，赶紧补了一句。
    “那位姑娘病得蛮重的。”保爷爷叹了口气。
    “什么病？”翠衣攥紧了帕子。
    她心里直打鼓，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字眼儿，毕竟，那里是花楼，听说，不少女子在那里染上了说不出口的脏病，最后落得个流落街头，与乞丐为伍，还被嫌弃的下场，虽然媛娘也是被逼无奈才走上这条路的，可是，说不清是为什么，她的心境很复杂。
    按说，媛娘也算是她翠衣的恩人，当日若不是嫒娘告诉了秀林，她可能就死在了那庙里，可是，她始终是不懂，嫒娘为何要走这么一步，为何不来找小姐或是自己呢？！
    “其实也不是大病，就是晚上喝了酒，受了些风寒，可是拖得时候久了”保爷爷摇了摇头，“什么小病也弄成了大病了。”
    拖？
    翠衣不明白了，听说，媛娘在寄春楼里也算是红姑娘的，怎么老鸨子会让她病成这样子？！而且，听前来报信的那个侍女的意思，还把她单独晾在一边儿，这怎么回事儿？！
    “保爷爷，回来了？”翠衣正纠结着，秀林走了过来，看到翠衣，似笑非笑的挑了下眉。
    “小姐。”保爷爷上前，把刚刚和翠衣说的又叙了一遍。
    “个中缘由，您打听了吗？”秀林听着也觉得古怪。
    “我打听了，这楼姑娘不是卖身进寄春楼的，她是押质身的。”
    “什么叫抵身？”秀林和翠衣都不明白。
    保爷爷坐下来，细细的给两人讲了起来。
    原来，这勾栏之中的姑娘，有两种，一种是被人伢子或是家里人卖进去的，这种基本上是被老鸨子控制的，生死都握在老鸨子手里。另一种是自已到花楼里，找上老鸨子，自愿做姑娘，没有卖身契，与老鸨子讲好，卖艺，见客，多少银钱，明明白白，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与花楼里可以做拆分的，这种叫押质身，这样的姑娘相对的有一定的自主权，可以自己挑选客人，有运气好的，遇上中意的客人，知会一声儿，就可以走人的，自然，这走也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但是，比起那些籍册的，可就容易得多，付出的银钱也要少许多。媛娘就是这种情形。
    楼媛娘自来到寄春楼里后，因生得标致，会唱不少小曲，很快就红火了，老鸨子看着这是棵摇钱树，自然就变着法子想要多捞银子，可媛娘是押质身，又有脾气，根本就不听她的。老鸨子既不敢得罪了，又不甘心这么着下去。毕竟，这南来北往的客人多了去了，知道哪个看对眼儿了，抬腿就走了，虽说也能得一注银子，倒底不如这天天有银子上门来得实惠，所以，老鸨子一直在找机会想让媛娘入了籍。
    这次总算是逮着机会了。
    媛娘是攒了些私房，可是毕竟她拿的是小头儿，加上平时她自己的花销也是由自己答对的，这一病，就坏了。不但辛苦积下的一点私房见了底，还欠下寄春楼一笔债，老鸨子三天两头逼她入籍，她深知个中厉害，执意不肯，惹急了眼，老鸨子就把她隔开来，想让她病得重些，撑不住了，自然保命要紧，也就服了软儿了。这次，那侍女能出得来，也是老鸨子想让她彻底死心，给放出来的，没想到，媛娘这次是押对了宝了。
    “您看着，要紧吗？”秀林问。
    “只要请上医生，吃上药，调养些日子就不打紧了。”保爷爷摇了摇头，“是个好丫头，有志气，有骨格儿，就是命不好。”
    秀林微微点了点头。
    翠衣在一旁亦听得心潮起伏。
    “翠衣，你去我房里，悄悄的把我枕头下面的那只紫梨木匣子拿来。”秀林想了想，回头吩咐。
    “小姐是想帮衬一下？”翠衣走了，保爷爷低低的问。
    “这人心气儿之高，远非我想象得到的，所以，若是直截了当的帮衬，只怕她会觉得折辱，您，这么办吧！”秀林的喉咙越来越低，低到保爷爷不得不把耳朵贴过去，只见保爷爷不断的点头，一张老脸也绽出了笑意。
    翠衣走回来，正巧看到这一幕，心里疑窦丛生，小姐和保爷爷说些什么，让老园丁居然笑成那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