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了几日，就是十一月，气温骤然变凉。前几天还是薄衫半露，这会儿戴上披肩还是觉得不够。加上采薇宫人丁本就不多，嬴政又依了我的意思，除却一些得力的宫女太监，其他人都打发到其他宫中，所以留下的都是信得过的人。只是这会儿，凉风穿堂而过，回廊上空无一人，真是看着不免觉得几分凄凉。
    那头，绿珠正在大声地呵斥着宫女。我侧耳听去，似乎是在责骂她们不认真做好打扫工作。
    我兀自拢了拢衣服，这寒冷的风好像认得方向似的，一个劲地往我微敞的襟口里钻去，虽然如此，我却依然迎风而立。待绿珠从身后走近，我笑着回头，“最近怎的？如此火大。”
    绿珠蹙眉道，“这些奴才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
    我不在乎地轻笑，“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偷懒是人的本性。她们年纪还小，只要不是犯什么大错，就由着她们好了。倒是你，这般尖牙利嘴，可有点吓人哦。”
    大概是自己年幼时家境不好的缘故，我总对这些下人们很有爱心，每个人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如果她们生在富贵人家，哪会进宫当宫女受这些苦，那也许会是另外一条截然不同的命运。
    她轻跺脚，替我不值，“您就是太宠着她们了。”
    我拉过她的手，轻拍，“好了好了，今天我们可有正事要办，不要被这些琐事影响到了。”她自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脸色蓦地变得沉重，沉声道，“夫人就这样过去质问容美人？”
    “不是质问，而是试探？”我笑了笑，率先走了出去。门外，早有侍者备好轿辇。她紧跟在我身后，伸手扶我上去。
    轿辇稳稳当当地朝着容美人的住处紫苏殿走去，绿珠紧随着一丝不苟地服侍我，我闲着无事做，就趴在边上与她聊天，“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姐姐不死，你如今过的会是另外一种生活。”
    被我挑起痛处，她的脸色倒是平静，只是嘴唇微颤，淡然道，“奴婢不去想那么多的事情，也没有时间去想。奴婢只想着怎样伺候好夫人！”
    我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脸，“其实论你的姿色，不比那些个容美人林美人差多少的。而且你聪明伶俐，若是想攀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苦笑一声，“丁家没有没落的时候，爹娘都盘算好了的，若是我姐姐得宠在后宫站稳了脚跟，就会等到我年长之后，把我也接进宫去。可是自从我姐姐死后，我就没有什么想法。曾经皇宫在我的眼里，就是幸福生活的象征，我也想过有一天会成为大王的女人，穿好的，喝好的。可是现在，我什么都不想了。”
    “绿珠……”我噎住，从来都知道她是个假装坚强的人，却还是第一次从她口中说出这些，曾经，原来她也幻想过要成为嬴政的女人。
    她似乎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忙低头道，“奴婢僭越了，说了胡话。”
    我摇头叹气，“你能对我说出这些，说明你不仅把我当成你的主子，更是把我当成你的朋友。放心，若我在这宫里待上一天，就一定会竭力保你周全。”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紫苏殿，容美人虽说是个失宠已久的妃嫔，可最近似乎因为发生了那么多是是非非，而回光返照了。光是门庭就修葺了一通，原本寒酸地掉漆的大门被粉饰一新。那紫苏殿三个大字，被金粉被涂饰地异常闪亮。紫苏……我在心中默念，听闻容美人的小名就叫做紫苏。当年刚进宫的容美人还是很美的，至少一时迷住了大王，所以赐了这样一个殿明。可惜好景不长，她很快地在众多后宫女人中，被堙没了……
    “夫人。”恍然中，绿珠把自己的手递给我。我回过神来，搭在她的手上，顺势走下来。
    早已有人进去禀报我的到来，还没等我完全走下轿辇。紧闭着的大门便蓦地打开，容美人率着几名贴身宫人迎了上来。
    “夫人要来，怎么也不事先知会我一声，害得我也来不及准备。”容美人笑道。
    我闻言打量了她一下，她穿着胭脂红的霓裳裙子，镶银丝的滚边花蕊一直从肩膀上斜着下来，衬着乳白色的抹胸恰到好处地裹着她还算丰满的胸部。嘴唇刻意描勾过，还散发着脂膏的微微香气，一双明眸似水如云，她竟比我前几次见时，更美了几分。当下，不免诧异道，“姐姐最近可是越来越美了，倒是和妹妹说说，有什么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