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电话的时候，我心下柔软。我好像回到了初识殷文的时候，对他的要求完全无法拒绝。彼时心跳也似如今一般——抑或者说，如今心跳甚至远胜于当初。
    我陷入思考中，连林昇来到我身后也全无反应。林昇一字一顿地念着凯给我的最后那封邮件，声音低沉触动，好似凯就在我身边，面色寂寥，叫我不能自己地心疼。念罢，林昇转头来看着我，目光迥然带着若有似无的玩味。他说，恋人？
    我说，是。
    他笑，犹如猫的懒散与敏锐。男人？
    我挑眉凝视着他，毫不避讳说，是的。
    林昇的目光陡然尖锐起来，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漠。我觉得奇怪，只得疑惑盯着他。我与他对视良久，他像是确定了什么，才别过眼说，绍，这条路，很难走的。
    我骤然闻出猫腻的味道。林昇自然是有故事的人，否则仅为学习也不可能不顾众人反对逃离到了这么远的地方。只是既然林昇不愿意说，我也不便多问。同志这条路多难走，我自然早已知道。凯也许真的是有勇气，抑或不是。所以我给他三年时间，倘若他放弃，我不会苛责。
    但若他不放弃……那么此后人生旅途漫长，我再不允许他有任何退缩。
    日子就这样不疾不徐的过去，学业忙碌，压力也很大。还要四处奔波交际，寻找可用的人才。闲暇的时候想想凯，竟也觉得非常充实。凯日复一日的给我发邮件，记录的都是生活中一些小事。但我总觉得亲切，好像这样就可以陪在他身边。
    那日我从图书馆回寝室，却突然碰上了本不应该碰到的人，Chris。他站在树下看樱花飞舞，面上表情落寞悲伤。樱花树，殷文，无情。我知道这个公式，恍然想起原来我早已经遗忘殷文走后很长时间我真的无法释怀的那段岁月。
    我向他打招呼说，学长好。说完我就觉得好笑，何时想的到，自己对自己打招呼，居然还要叫学长……真的太可笑了。
    Chris回过头，没有注意我奇怪的脸色。那张英俊的脸上永远只有淡漠这个表情，他对着我点头致意，而后翩然离去。我站在原地回想他的神色，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死亡，而后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着。我不知道如今为了什么坚持夺回我的一切，也许是占有欲作祟——也许，是因为凯。
    我不知道这是否之于世人不可理喻，然而我真真实实的有了这样的经历。而且天长日久，我竟然习惯了以陌生人的角度来看自己，了解自己。我突然想起来殷文曾对我说的那句话。他说，Chris，你总是能吸引太多人的目光却不自知。那些他们爱着你的岁月你未曾涉足，等你恍然回神了，他们却已远走天涯。
    我曾不明白。但如今我站在Chris面前，却轻易发现他的淡漠冷静。我对Chris的此生了若指掌，所以明白为何他无论失去什么都不会有太多的反应。可我又是不同的，倘若当年爱着殷文的是现在的我，我大约会不顾一切留下他。就算他恨也好，害怕也罢。总有一天，可以彻底将他征服。
    爱着殷文的时候，我未曾明白；而当开始我明白，却已经不再爱他。大概，殷文便是看穿了才不愿意再等待。
    我突然觉得好笑，于是放声大笑。周围树丛惊起飞鸟，在淡蓝的空中划出仓惶的弧度。
    何等荒谬呢。
    我回到寝室，心情低落。林昇与Chark都有课，James是躺在床上看着财经周刊，于是寝室异常安静。见我回来，James放下手中的报纸说，Wilfried，我想和你说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