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收回粘在窗外晨光上的目光，看着悠若期待的眼，沉重而又悲哀地打碎了悠若的殷切期盼。她道：“对不起，悠若，先生不能。”
    语气太过肯定，太过坚定，太过笃定，生生地将悠若的表情定格在了那碎了一地的企盼中，不着痕迹，亦显得突兀而决绝。
    说着这样的话，往事却如倒退的潮汐般涌来。
    曾经云烬调侃地说：“小夕，看来你的桃花开了。”而那时的她却毫不示弱地笑着，眼睛挑衅地看着云烬，她认为悠若与她只是亲情流露，没有云烬想的那样。谁曾想到一语成真的事就在眼前？
    何夕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听着何夕拒绝的话语，看着何夕眼底深深的愧疚和哀怜，悠若暗自苦笑，原来真的是自作多情了。明知不可能却仍然想要抓住这一次的机会，这一次的勇气，这唯一的一次，只是没有自己预期的那般美好罢了。
    原以为先生可以为顾全她的性命而答应她的请求，与她做那有名无实的夫妻，即使是假的，至少她可以天天看见先生，守着先生，可以感受先生那份独有的温暖。而这样竟也成了奢望吗？既然这样，那她嫁与他乡又有何妨？有先生的地方哪里都一样，相反，没有先生的地方也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就是少了那一抹温柔的笑意。而这笑意永远都不可能是自己的，也从来不曾是自己的。
    这样想着，悠若似乎有些释然了，苍白的脸上笑意忽然渐大。她笑了，笑得太明艳，何夕从不知道悠若也可以笑得这般耀眼的，绝望而满不在乎的笑，却让人看着心疼。
    “先生，悠若想问这是为何？”悠若边笑边幽幽地问道。
    “先生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现在还不是悠若应该知道的时候。只是，谁都可以，独独不能是我。悠若，先生不想伤害你，你明白吗？”何夕只有无奈和叹息。
    “不，我不明白，为什么唯独先生不可以？”她不依不饶。
    因为先生是女子，和你一样的女子，怎能误了你的终身？倘若日后身份被识破，你定会恨我入骨，现在不断才是害了你我。只是，话到了嘴边却不得言，作茧自缚，是不是就是现在的状况？何夕苦不堪言。
    然她还是决绝而严肃道：“你只要记得，何夕我绝不会是你的良人，以前是你的先生，现在是，将来也是，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她说完并没有去看悠若，视线依旧绕过悠若直接投向了窗外，此时的天空不复清明，已是阴霾朦胧。天，快下雨了吧……
    不少片刻，耳边却传来了轻笑声：“呵呵，看把先生吓得，悠若和先生开玩笑呢，先生可别当真咯！”
    听完悠若的话，停顿了一会儿，何夕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凝重一扫而空，转为诧异地盯着她看，这又是怎么回事？
    “呵呵，只是很久没见先生其他的表情了，悠若逗先生玩呢。还真是怀念呵！”于是脸上的笑容渐深，愈发明艳了。那笑靥似乎在告诉何夕，刚才的一切真的不过是一场玩笑罢了。
    原来是这样，何夕长叹，又有些释然，有些放心，有些责备道：“女儿家怎可将这样重要的事拿来开玩笑？”只要不是真的就好，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来不及想，只听见悠若俏皮轻松地答道：“能吓到先生就是好办法，先生说呢？”
    “那倒是！这回真让悠若吓到了。”何夕笑着说道，“不过，以后要是再这样吓我，那先生还不向真的老先生迈进了？”
    “是，是，是，悠若以后再也不会了。先生尽管放心。”说完还向何夕大大地作了个揖。
    抬起头时，两人相视一笑，气氛变得有些缓和融洽了。
    然屋外的天空依然是昏暗一片，一条延伸到远方的路，路旁开了许多淡黄色的小花，在风中轻轻地摇曳着。
    因为会面不能过久，毕竟悠若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时间已经到了。
    “先生，临走前，悠若弹一曲送给先生可好？”
    看着悠若近乎哀求的目光，何夕微笑地应道：“当然好啊，想必悠若的琴艺是进步了。”
    “当初先生教了会儿，而进宫以后又有师傅教了会儿，不过还是觉得先生教的好，呵呵，只是悠若太过愚笨，虽然先生当初倾囊相受，而我，并不曾学得多少。”悠若谦虚道。
    话玩，轻拢慢捻，继而，琴音袅袅。许是悠若年少情怀，她独喜〈桃夭〉一曲，以前就经常轻轻哼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现在，她仍旧喜欢。
    此曲粗听温雅平和，实则缠绵悱恻。
    一曲毕，久久让人回味。
    “悠若真的是长大了，琴艺进步很大呢。”何夕笑着说道，白衣温和，笑容温柔。
    “先生过讲了，悠若可是会骄傲的。”
    何夕笑笑，不置可否。
    “现在时辰也不早了，看这天色像是要下雨了，先生还是快回吧，淋了雨可不好。”悠若看了看窗外乌云蔽日道。
    “恩。那先生先走一步，悠若可要保重。今天先生说过的话你可要记得。”临走时，何夕还不忘嘱咐。
    “悠若记得了。”
    目送那抹白衫消失在眼帘，悠若又坐在瑶琴旁，弹起了刚才的那首曲子。
    弹着弹着，已然来到身边的拈香发现了异样，她并不高兴欢喜，而是有同情哀怜之色，双眼蒙蒙，盈盈欲滴。
    不知不觉，她弹的已不是《桃夭》，却是曲《卜算子》。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那泪水不听话地自悠若双颊落下了。如果有来生，我愿意再遇见那个人么？她问自己。可云海茫茫，山风阵阵，那个人，却不爱她呵……
    自己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这是一种无奈。而如果出了错又能怪谁呢？谁都没有错，只能怪相遇太美了，命运太会作弄……
    泪，轻轻弹上了琴弦，却了无声息，一如她的心，痛而无法相告，只能默默的，默默的……
    窗外，忽然下起了雨，一场既定到来的，却又来不及躲避的雨，就像某些人某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