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斜躺在沙发上咬着披萨，电视里的金发女郎叽呢哇啦地说着什么我都不想再去翻译，只想懒洋洋地烤着壁炉，幻想着某只鬼蹲在我旁边傻乎乎的样子。嘴角勾出一个笑。
    然后门锁吧嗒一声响，徐睿抖胳膊抖腿地蹦进来，张口就嚷嚷：“好冷好冷好冷。。。得亏你今儿没出门，这天气能冻死只北极熊！”
    我没所谓得瘪瘪嘴，终于从毛茸茸的沙发上起来，走过去接下徐睿还带着雪花的大衣，看他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份还冒着热气的披萨，一脸谄媚地说：“你最喜欢的那家披萨，海鲜味的。”
    “吃过了。”我把大衣挂在门边的架子上，又重新窝回了沙发。
    “哦。。。”徐睿垂下手，把披萨放进厨房，然后走过来坐在我脚边，拉着我的脚捏捏捏捏。。。
    “你跑到英国学中医推拿？”我看着他娴熟的按摩手法，问他。
    徐睿笑笑，不置可否，说：“明天我没事儿，送你去学校，然后我去买菜，回来咱吃小鸡炖蘑菇，好不好？
    昏暗灯光下的徐睿笑得格外温暖而甜蜜，他像一个理想的丈夫一样向妻子说这说那，给妻子按摩捏脚，照顾妻子的饮食起居，义无反顾地承担起一个“家”所赋予他的一切。但是可惜，这不是他的家，我也不是他的妻。他所做的一切，一如水中月镜中花一样美好，而没有意义。
    我笑笑：“不用，我自己去；晚上也不用管我，我约了同学。”
    徐睿的眼垂了下去，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暗色的阴影，嘴角却还是笑的：“嗯，那你去吧。早点回来。。。我去接你好么？”
    “不用。”
    “哦。。。那你自己小心。”
    然后无话，我把脚从徐睿的手里抽出：“那么没事，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郁郁。”徐睿突然叫住我“你知道晚安是什么意思么？”
    “啊？”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徐睿。
    “晚安，就是wanan。也就是。。。”徐睿抬起头，嘴角勾出邪邪的笑，说：“我爱你爱你。”那表情，我只在那座城市看过，在他的捷达HK上。很久违的表情。
    “我一定会让你再次这么对我说的！”他突然像打了鸡血似的蹦起来，捏着拳头挥舞着。
    “晚安。”我耸耸肩，无所谓地走开。
    “咚！”背后传来一声闷响，好像什么东西摔在地上，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我吐吐舌头。至少那小子还傻乎乎地抱着希望，那就一切好办。
    第二天起床，踢开还赖在我房门口的家伙，煎了俩鸡蛋，一个六成成熟，一个十二成熟（也就是糊了），我把六成熟的鸡蛋吃掉，留下十二成熟的鸡蛋和一张纸条给徐睿：鸡蛋煎坏了，知道你不会吃，但是留下给你看一眼，以表示我还是想着你的。P。S：那鸡蛋别往楼下扔了，你害那条在咱家楼下徘徊的野狗拉了两天肚子。
    这样做不是对徐睿心软，不是可怜他，更不是对他真的动了心，只是我需要他；在我的计划中，他只是一个重要的工具。
    外国的大学校园总是充满了自由的气息，穿着超短裙的洋妞儿和面目清秀的小子，他们总是笑得三分青春七分快乐的笑容对我说：郁，一起去打球吧，一起去吃饭吧，一起去上课吧。。。没有在中国时的斜眼观摩，我会觉得很愉快，如果某只鬼在我身边的话，我也许会选择在这里定居。可惜。。。
    可惜我忘不了那只鬼憨憨傻傻的笑，可惜我忘不了那只鬼搂着我磨磨蹭蹭的满足，可惜我忘不了那只鬼柔柔弱弱的无助，可惜我忘不了那只鬼红得刺痛人眼的泪。。。
    所以我要回到他身边，我答应过他，等我，我会许他一切，告诉他，再不离开。而我回到他身边的关键，是徐睿。
    徐睿喜欢我，喜欢我到可以为了我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可以为了我背弃令他光环加身的家族，你绝对想不到一个如同黄金王老五样的男人为了另一个男人离乡背井意味着什么。
    而我要做的，是让他更喜欢我。
    其实很简单，对他柔顺，假装被他感动，然后假装喜欢上他，最后提出回国向双方家长出柜，再然后，拎着我的小鬼远走高飞。其实进这么简单。
    你也许会问这么简单的计划是不是真的能实现这么困难的计划。可是你忘记了一点：恋爱中的人智商永远为零，不论男女。而这一点，就是我利用的根本。
    不要问我会不会觉得对不起徐睿，不要问我会不会内疚，为什么没有人问过他强行带我来英国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内疚？真当我是小说中无限美好的女主角么？
    于是我毫不在意得对他柔顺，迎他回家，对他说晚安，用“咱家”、“咱们”“咱俩”这些词，只是为了讨好他，讨好他是为了利用他。
    可是今天。。。貌似不行了。。。
    我无奈地看着窗外夹杂着小冰渣的大雨，看看已经空无一人的教室，在看看没了电的手机。。。好吧，我回不了家了。
    这里的冬天总是特别冷，也许是环境保护很好的缘故吧。。。我无所谓得想。。。不要疑惑为什么在没有空调的冰冷教室里为什么还能这么淡定，因为我知道某只笨蛋回来找我，一个小时内。
    而事实证明，我又错了，徐睿那个笨蛋没有来，直到深夜都没有来，我只能在寒冷的夜里顶着寒风回到公寓。
    我努力忽视徐睿没有来接我的不安和气愤，把一切都归结于徐睿作为“工具”的总要性。
    苦笑着扯扯身上还留着徐睿烟味的风衣。。。呵呵，这个工具，未免也太重要了。。。重要到，我会为失去他的喜欢而不安。。。
    回到家，冷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壁炉里漆黑的木炭不带一丝温度，而徐睿的钥匙手机也不知所踪——现在是深夜十二点过，这小子不是逛窑子去了就是出事儿了，而后者发生的可能性明显大于前者。
    我泡了一杯咖啡坐在电话旁边，胡乱的调换电视频道，告诉自己要冷静，自古祸害遗千年，这小子不会有事，起码不会在我还没有利用他前出事——可是在很久之后我才想起，他如果真的出事了，不正是我回国的大好时机么？
    半夜两点，这该死的电话铃终于响起，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在听说徐睿出了车祸的一瞬间，全身无力得快要瘫倒。
    打车冲进徐睿进修的医院，徐睿的同事兼好友John跑过来一脸焦急地给我说徐睿在去接我的路上出了车祸，腿骨骨折，失血过多。。。还有什么我不记得了。。。反正听他的口气，徐睿快挂了。
    忘记了我是怎样跑病房的，只记得病房里温度是24度，徐睿吊着一只腿捧着披萨吃得正香；我身后传来“啪”的一声，估计是John狠狠地拍了一下脑袋。
    徐睿叼着披萨瞪着眼睛看着我们，三秒钟后反应过来，冲John恼怒地大喊：“John你这笨蛋！不是叫你看见郁郁来了就通知我么！”
    “噢。。。上帝！徐，你连做戏都不能认真点么！好吧。。。这不关我事。”John摆好开溜的架势：“郁，你看见了，一切都是徐叫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然后，John飞速消失了。
    徐睿举着披萨僵了，我走过去轻轻地敲了敲他腿上的石膏：“没事儿了吧？”我发誓我从没用过这么柔和的语气，就算对郁之也没用过。可徐睿身子却瑟缩地抖了一下。
    我没有理会他的颤抖，继续微笑着对他说：“那么徐大少爷，您戏也演了，游戏也玩了，我也很配合地供您娱乐了，那么我先在能走了么？”
    “郁郁！”徐睿焦急地抓住我的手，披萨掉在地上，香浓的奶酪糊在地上，留下恶心的印记。
    我惋惜地把披萨捡起来，放到徐睿嘴边：“你要说这是给我买的吧？丢了多可惜啊，吃完吧。”
    徐睿惊讶地看着我，我却依然笑得温和，拿着披萨的手却没有离开的念头。
    然后，徐睿张开嘴，一点一点把我手里的披萨吃掉，甚至舔掉了残留在我手上的奶酪。
    我揪起徐睿的衣领擦了擦手，微笑着拍拍他的脸：“小子，就算我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也不能放这么放肆地戏弄我，要不然，还是那句话‘我不能说我能让你多难过，只拼上我的一切，也要让你不好过’。”
    徐睿抓着我的手陡然松开，软软地摊在雪白的床上。我冷冷地瞥一眼呆滞了的徐睿，迈步走出病房。
    房门关上前，我听到徐睿小声地说：“郁郁，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