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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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过去。
陆卡问我。
“怎么宁可没来了?”
我笑,“想她了?”
“没有崇拜者,日子也挺难过的。”他皱着眉,一本正经地哀叹着。
“怎么没有,我很崇拜你的。”
“真的?”他笑逐颜开,这情绪转换也太快了吧!
我点头,“我很喜欢那幅《妄》,哪一天我能画出那样的画就好了。”
“我可以送你的。”他笑道。
我警惕地看了他两眼,“什么条件?”
“傻姑娘这次倒聪明起来了,”他伸手要来拍我的头,被我躲开,“很简单的,当我女朋友。”
“什么?”我大惊失色,“女朋友?”
“你这种表情是嫌弃我?”
“不是不是,”我拼命摇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很认真的,我爸妈催我催得太厉害,你明白?”他无奈摊手。
心落回肚子,“陆卡,我求求你,说话前先打个腹稿,把条理整理清楚行不?你是要我假扮你的女朋友,不是当你的女朋友。”
他思索了很久,很为难地说道:“你要是真那么喜欢我,我也可以考虑的。”
“滚!”我拿过一张支票,去了财务部。
身后是他爽朗的笑声,我也忍不住飞上一点笑容。
下了班,他把我拖进他的办公室,递给我一个精美的大盒子,“换上吧,今晚就去我家吃饭。”
“什么?”我再一次受惊过度,“我还没答应,更重要的是我还没有思想准备。”
“不用准备的,我爸妈人很好。”
是吗?
我迟疑,真是忐忑极了。
直到换好衣服坐进他的车,“可是……这是……骗他们,我不想当骗子。”
他看着我,恍然大悟状,“我知道了,你就是喜欢我,想当正牌女友嘛!”他轻挑地挑起我的下巴,“那么,就看你的本事了……”
看着他唇角掩不住的笑意,我准备把这个玩笑进行到底,“陆卡,相信我,我一定会努力的,”点头肯定,再加上坚定的眼神,他却像被蜇了一般快速收回手,“不闹了。”
我哈哈大笑,“我才不喜欢你这型,长成这种倾国倾城的样子,我不会放心。”
“没曾想,这绝世的美貌成了追女友的最大难关,可……可……天生丽质难自弃,你叫我可怎么办才好?”他装出委屈模样。
“太简单了,自毁容貌吧!”我笑。
“会痛。”
“那就只能当光棍了。”
“惨!”
笑闹着,到了他家门口。
“你爸妈什么职业?”
“一个搞建筑设计,一个造型师啊!怎么了?”
“这真的是一座现代住房吗?”
生在凌家,我也算看惯了名门豪宅,却从未看过这样一座精致繁复,古典与现代结合得如此完美的住房。
“儿子!”
抬头,陆卡的妈妈站在二楼阳台上挥手,我正想打招呼,转瞬又没了踪影。
转眼间,陆卡的妈妈已经冲了下来,“我是陆卡的妈妈,你是止虞吧?经常听他念叨你的。”
我转头去看陆卡,陆卡却笑道:“不过今天早上提过一次,记性未免也太好!”
“伯母,您好。”
陆妈妈笑靥如花,亲热地拉着我往里走,陆卡被晾在一边,却不甘寂寞地闹着:“妈,你怎么有了媳妇不要儿子了?”
“我看你二十几年,腻味了。看看我们止虞多漂亮!”
我脸一红,实在是不好意思,在陆卡面前被赞漂亮,简直像个嘲讽。
“妈,你看清楚没有,她只能算不丑……”
陆妈妈毫不留情地戳了陆卡一个脑门,“你懂什么,好好的男孩子长成这模样,还好意思说别人!”
我笑道:“伯母,陆卡是很好,很多人喜欢他。”
陆妈妈按住我肩膀,“反正我就觉得我们止虞更好看。”
陆卡无奈耸耸肩,对我道:“审美疲劳,你少得意,你也有这么一天。”
哪来那么一天,我有点负罪感,骗了陆妈妈这么可爱的长辈。
陆爸爸因为设计所有事,没能赶回来,还特意打了电话对我表示歉意。他语气里的温和,让我的罪恶感再深重了一层,所以在陆卡送我回家的路上,我就宣布此事到此为止。
“不行!”他大声否决。
“我不能骗他们,你也不能骗自己爸妈。你还年轻,哪有那么着急,你好好与伯母谈谈!”
他面色凝重起来,“不是那么简单的。我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让他们放心。”
“你这种条件,只有你挑剩下的。”
“我……没办法喜欢上任何一个人。”
我惊,却不敢贸然去问,只能再次坚定自己的立场,“我真的不能这么做。”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他将车停在路边,靠在椅上。
想或是不想,我不敢轻易决定。听别人的故事,并不是简单的事,当了听众,必然要负责分担伤痛。我自己的事,已经足够让我长久地陷在痛苦中。
我还在考虑,他却自顾自地说起来。
“我卖出第一幅作品,是在二十一岁。买我画的人,叫绿乔一,长得很普通,笑容却特别明媚。她买了我的画,还跟我说一定会帮我成为油画家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个承诺对当时的我来说,诱惑力太大了。但是你知道,你想得到就必须要付出,她说很喜欢我,要我和她在一起。她年纪也不大,二十五六,我答应了和她在一起才知道她早已嫁人,老公是当时画界的扛鼎人物,她也是学艺术出身,不过更醉心于赌画。
开始的时候,我觉得这种交易很无耻,但为了出名,我能够承受。可奇怪的是,她从来没有要求过我什么,甚至我们暗地里交往了半年,连手都没牵过。她为我筹谋打算,花了许多许多钱炒我的画,不到两年,我的画就能卖上四五百万了。一直到这个时候,我们的交往也只是牵手拥抱,我开始迷惑,我不明白她想要什么,甚至开始害怕,这种只有绝对收益没有损失的关系。
其实除开这个,我发现自己慢慢喜欢上她。她不够漂亮,但是温柔极了,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整个冬天的阳光都被她收藏在眼里,她在我面前从来没有不开心,无论我怎么暴躁,发脾气她也只是温柔地看着我让我不要着急,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越来越喜欢她,主动去拥抱她,亲吻她,她却从不让我看她的身体。因为这个,我们开始吵架,实际上只是我单方面发脾气,有时候根本不理她。她辛辛苦苦给我做的便当,我当着她的面倒进垃圾桶,我很愤怒,我认为她是因为爱她的老公,所以不愿意与我有进一步发展。但是如果是这样,又为什么来招惹我?我想不通,慢慢变作心结,时不时暴发就对她进行各种精神折磨。好几次让她一个人在街上等我一夜,却连一个解释也不给,当着她的面和其他女人打得火热,经常忙起来就让她滚,她从来没有发火,只是默默承受。
我只为自己委屈,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可是……”
他说到这里,声音哽咽起来,漂亮的眼睛里闪着泪光,我看惯了嬉笑的他,猛然见了他的脆弱,心疼起来,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她为我付出了一切,却从来不为自己辩解一句。当我终于知道自己有多混蛋想要弥补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我不明白人生这样安排是什么道理,到了今天我还是没有答案。她不让我看她的身体是因为她的身体上布满了伤痕,她的老公,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人,用尽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折磨她,虐待她。她不敢反抗,她整个家族都几乎依附着他老公,失去了这段婚姻,她的家会乱成一团。所以她只能咬牙默默承受,那男人从不打她的脸,夏天的时候不准她穿无袖的衣服,因为会暴露她的伤口,让他名声受损。她活在地狱里,却给我最温暖的笑容,她日日夜夜地哭,却从不在我面前露出一丝伤心。直到那天我实在忍受不了,宣布结束关系,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哭,跪在地上抱住我的腿,求我不要不理她,她说不需要我为她做什么,交多少女朋友都没关系,只要有她一个小小的位置就行。我不接受,推她出门,她死死扣住门,拉扯中,她的衣服不小心扯坏一块,我猛然看见那些伤口,密密麻麻的,有烟烫伤的,也有割伤,泛着青紫。她尖叫一声要去遮,我一把将她按在沙发上,扯碎她的衣服,这才发现她的身体被摧残得惨不忍睹。心痛得几乎没了知觉,我红了眼睛拿了水果刀就往门口冲。她很聪明,假装昏倒,我不得不折回去照顾她。她问我嫌不嫌弃她这样的身体,我的眼泪完全控制不住,她一把将我抱在胸口,让我要她,求我要她。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她在那一刻已经计划好一切。她给我下了安眠药,她说每次那男人折磨她,她就会提前吃安眠药,那样身体感受会迟钝一点,她不会觉得那样难以忍受。她问我是不是爱她,我说不出话,只能点头,拼命点头,她又露出那种笑脸,有点腼腆,甚至很幸福。我将她抱得很紧很紧,我知道我会去杀了那个男人,我一定会去杀掉他。
可她根本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命运也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等药效过了我醒来,看到她留给我的信,她说谢谢我让她感受到爱,谢谢我对她的好。说了好多好多,她说希望下辈子遇到我的时候,可以不处在这种绝境,即使只是一对极贫困的小夫妻,她也会有难以言说的感激。我立刻知道,她要做什么了。我开着车,疯了一般闯红灯,可是却遇到了堵车,丢了车我拼了命地狂奔,可是还是迟了。
我看到她站在楼顶,她手里拿着那个男人的头。我急疯了,拼命求她不要做傻事,下来,可她只是摇头,一直摇头,她跳了下来,我总记不清楚当时的情形。我心里一直知道她会跳下来,为了她的家人不被连累她也一定得跳,她不死,她老公的亲戚朋友不会让她好过。
就这样,我从病房醒过来,把家里的画室所有窗户都封了,躲在里面没日没夜,拼命地画画,我没办法解脱,没办法忘记她的笑,没办法忘记她站在楼顶上的姿势,我只能机械地重复着在画布上涂抹这一个动作。偶尔清醒,也会痛得难以支撑,我爸妈听我在画室里哀嚎,却又进不来,急疯了的时候,甚至打算把我送到精神病院治疗。就这种日子过了三年多,我渐渐缓了过来。
我开始明白一些道理。无论怎么样,我们终究得生活下去。她做了一切,一半是为了解脱,另一半是为了我能自由的活着。所以我决定,我要把她藏在我心里,永远地放在我心里。我很明白,这辈子再不会爱上别的人。我知道你也有故事,你也永不会爱上我,这样子,我才能将你介绍给我父母,我才不会负疚。凌止虞,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如果到了最后,你也没能得到想要的爱情,就嫁给我?可以么?”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伸手去擦他脸上的泪,他一把抓住我的手,“你能答应我吗?”
我点头,“我答应你。”
他满意地闭上眼睛,沉默了几分钟,再睁开眼,就是满脸的笑容,“你说,宁可是不是喜欢我呀?”
“做梦吧!人家有心上人。”
他呵呵一笑,“看来现而今的美男并不抢手。”
“所以我建议你毁容啊!”
“那也先把你抓去给毁了!”
“你敢!”我笑道,转头去看车窗外,眼泪却滑落下来。
那幅《妄》背后,有这样的爱情。
那个绿乔一爱陆卡,爱到这样毫无保留,依然没有好结局。
我却在我的爱情中,计较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