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终止，连痛都不再延续。那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仿佛所有的爱恨都离我远去，不再有责任，更不必为了一个必须而踏上那样的宿命。
    曾经经历的种种，如流星飒沓，渐渐模糊了过往的所有，看不到未来。
    或许，我应该这样睡下去，再也不要醒来。
    那样，就无需在责任与爱恨中痛苦不堪。
    曾经有人告诉我，这世间的种种，除了生死，皆是可以抛却的身外之事，无需执着，更不必为此痛苦。
    可是，我却是宁愿抛却生死，也想要抓住这份温暖。
    宁愿痛苦，也要为这样的一生，留下一些值得回忆的曾经。
    所以，才会拿性命去赌。
    赌一份可以变为勇气的力量，支撑生命的信念。。。。。。
    我从不曾畏惧过死亡，对于生死之事更是毫无执着。
    可竟是这样的人，连死都这么挣扎。
    “冰山美人，求求你别再睡下去。”
    压抑着无尽痛苦的声音，一遍遍的回响，听得人心碎。
    “你答应过，会回来呀！”
    黑暗中涌进的光亮，将模糊的过去照亮，浮现出一张灿烂浅笑的脸庞。
    “天瑶!”
    不曾停止的呼唤，让冰冷的身体渐渐温暖了起来。
    “天瑶。。。。。。”
    耳畔那熟悉的声音，手心传来的温暖，将我从生死的边缘唤醒，回到了那个有他存在的世界。
    初见时的陌生脸庞，此刻倒映在我的眼中，已成为了刻入脑中的记忆，沧海桑田都淹没不了的容颜。
    我淡淡的笑了笑，用轻轻的声音，将他的名字呢喃。
    “无痕。。。。。。”
    轻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好似飘渺的烟雾，却依然有人能够听清，以笑而答。
    历经生死的凝眸相视，有许多东西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
    无痕还是无痕，天瑶也还是天瑶，只是我们都不再是最初相识的彼此。有一些牵绊，足以将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永远的捆绑在一起，如他所说的那般，纠缠不休。
    “是，我在。”看着那张苍白的脸，紧握住那双瘦弱的手，无法控制的湿润了眼眶。
    那么轻轻的一句话，却让我的心跟着温暖了起来。
    “天瑶，告诉我，这不是梦对吗？”那血淋淋的场景，仿佛成为了无法忘记的梦魇，让无痕害怕。
    如果是梦，那就永远都不要醒来。
    因为，他不想面对那样的现实。
    那种被掏空的心痛，已经让他失去那样的勇气。
    我点头，反握住他的手。
    “如果你的心在痛，那这就是真实。”我淡淡的说道。
    因为梦里没有痛，而此刻我却痛得颤抖。
    可是，不后悔，永远永远都不会后悔。
    因为痛着，才能看到他的脸，触摸到他的温暖。
    他笑了笑，将我扶起来，背靠在他的胸膛，感叹道。
    “果然，生比死痛苦。”
    却有人，宁愿这样活着。
    如今，他终于懂得。
    “那你后悔吗？”我顺势这样问了一句。
    他摇头，将温柔的轻吻，印在了我满是伤痕的手背。
    “不会，永远都不会。”他轻轻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萦绕，伴着那句令人感动的誓言，用生命向我证明着永恒。“那样的星魂，我只愿为你而绽放，只会为你而绽放。”
    所以，只会为你而心痛，只愿为你而心痛。
    并且，绝不言悔。
    “。。。。。。”我闭上眼沉默，半晌才低低的说了一句：“为什么，不让我早一点遇上你。”
    “现在也不晚。”他笑道，轻轻的声音彷如春风般温柔，令人沉醉。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不懂，那些爱与恨，都已经无法收回。
    纵使我对他有情，又能怎样？
    我的爱，依然还在他那。
    恨，也只属于他。
    “无痕。”我靠在他的怀中，轻轻的说了声“对不起”。
    “睡吧！什么也不要想，我会一直陪着你。”他柔和的声音在我的耳畔轻语，将我拥抱在他温暖的双臂。
    我弯了弯嘴角，如他所言的闭上了眼睛，恍惚中，好似传来他轻声的叹息。
    可是，我却听不清，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
    忘川的对岸是一望无际的花海，承载着许许多多的回忆，开在忘川的边缘，好似燃烧的火焰，美得妖冶。
    我想要见到的人，此刻正站在那片花海之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纯白的裙角从火红的花朵上飘过，停在了那个女子的身后。
    风吹着衣袂飘飘，她碧绿的发带也乘风而舞，有一种飘飘欲飞的感觉。
    “我不想见你。”她低低的声音，在我的沉默中响起，竟是连回头看我一眼的意思也没有。
    苍白的脸上，立刻浮现出苦涩的浅笑，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颤抖着紧握。
    “我知道。”习惯性的笑了笑，声音因极度的虚弱而显得低沉。“可是，我想见你。”
    因为，我已经没有那样的明天，可以用来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见我想见的人。
    因为，除了既定的命运，我已经没有任何的奢求，更没有可以再见的人。
    今天之后的明天，我也再没有见你的权利。
    她沉默，半晌才转过身。
    “你还笑得出来！”她冷笑，恨恨地看着我。“伤成这样，还笑得出来！”
    她的冷漠让我心头一痛，却又不由自主的弯了弯唇角。
    “不许笑！”她厉声喝斥，紧皱着眉头。“不许再对着我笑！”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在你面前笑。
    可是，我更没有流泪的资格。
    所以，唯有浅笑。
    “对不起。”除了抱歉，我已无话可说。
    “对不起？”她“呵呵”地笑了笑，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你见我，就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我点头。
    “我不需要！”她摇头，朝着我吼道：“我不需要你的抱歉！”
    “我知道。”我垂眸，看着摇曳的花枝浅笑。
    承载着记忆的花朵，为何可以永开不败？那么多的痛苦，为何依旧可以开得美丽？。。。。。。可若是无恨，又为何不能花叶永相存，生生成憾了？
    “如果没有办法原谅，那么就请你遗忘。”我顿了顿，抬起头看着她笑：“如果要恨，我也愿意承受。”
    只是，我不希望你恨，因为那样你会痛苦，连忘记都没有办法做到。
    “呵呵。”她笑着往后退，神情痛苦。“我一直以为我不会有恨，神族也不应有恨，可是如今我才知道，原来我也是会恨的。”
    “梦萦姐。。。。。。”我皱了皱眉，耳畔传来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远。
    可是，依旧能够听见。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恨一个人，是那么的痛苦。”她闭上眼，用手捂住胸口。“比爱一个人，更加痛苦。”
    “。。。。。。”我笑了笑，沉默。
    “可你不明白，我为何恨你。”她笑着轻叹，泪水在眼眶闪烁。
    我摇摇头，淡淡说道：“那不重要。”
    我明白就好。
    “天瑶。。。。。。”她突然轻轻的唤了声我的名，背对着我的身影，让我看不到究竟是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还是因为那样的声音对于一个右耳失聪的人来说，根本就轻到无法听清。。。。。。
    可是，有什么关系了！这并不影响我要做的事情。我想要听到的声音，依旧还在我的耳边回响，一只传递到心底。
    风，吹过千年的忧伤，却带不走那些封存在花朵中的记忆，那个曾经在此许下的誓言。
    神之誓言，那个必须与挚爱所许下的唯一誓言，究竟是怎么样的誓言？
    生生世世，再不为神吗？
    耳边停息下来的风声，将世界变得安静，开在忘川的花朵，没有馥郁的幽香，美得全无生气。
    那个面对着冥河的女子，仿佛在短短的时间里变得成熟，再不是从前的那个任性公主，而是能够站在他身边的冥界王后。
    我淡淡的笑了笑，听她淡淡的声音在冥河飘荡，写下了别离。
    “你走吧。”她淡淡的说道，连再见也不愿再看我一眼，只留下幽幽的背影，在冥河岸边独立。
    是啊！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要见的人也已经见了，是该再见的时候了！
    虽然，依旧没有那个人的消息。
    “保重。”我轻轻说了声，转身，便是不用再见的永别。
    往前走，不必回头，更无须知道她是否依旧站在原地，不曾回首。
    被风吹响的铃声，仿佛也在为这样的别离叹息，奏出淡淡的忧伤，在冥界的天空挥散不去。
    不舍，却不能回头，只能渐行渐远出她的世界，不曾停歇。
    纵然，谁在花海中回眸，轻唤着我的名。。。。。。
    我淡淡的笑了笑，就这样从她的视线中逐渐朦胧。
    这一别，便再也回不到从前，虽不至你死我活，却一定是站在不同界限上的两人，即使目的相同，也再不可能并肩作战，姐妹相称。
    神魔之间的战役，被六界所拒绝的人，注定无法属于任何一边。
    甚至，不属于光明。
    耳畔呼啸的风，不知何时已然停息，连同我的步伐也再不能前进，停在了我微微弯起的唇角。
    风停息，花远去，回首已不见踪影。
    眼前的那片血色花海，就如同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再也无法靠近。
    “梦萦姐。。。。。。”我闭上眼，轻声的呢喃。
    熟悉的气息从远而近，萦绕在我的身边，陪着我沉默，任凭时间流逝，一去不回。
    “知道吗？今天过后，这偌大的六界，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淡淡的笑，依旧是那样平静的语气，仿佛是在说一件与已无关的事情。
    不用回首，我也能够知道，那个站在我身后静静凝视着我的人，究竟是谁！
    所以，才可以放任着我的悲伤。
    张开的双臂，将我轻轻的抱住，他温暖的胸膛紧贴着我的后背，有一种感动让我越发的哀伤。
    “有我在的地方，就会有你的容身之地。”
    他轻轻的声音，仿佛梦魇，可我知道，这才是唯一的真实。
    “无痕。。。。。。”我闭上眼，叹息：“可你是神呀！”
    若你选择了我，便会和我一样。
    我们，都将成为神魔不容之人。
    如此，我如何忍心？
    “无痕，我不想害你。。。。。。”我顿了顿，用最轻最轻的声音，将那句他不可能听到的声音呢喃：“。。。。。。却又不能没有你。”
    他紧紧的抱着我，用他的温暖，驱赶我的悲伤。
    “可我只愿按照自己的心意活下去。”他似乎轻轻的笑了笑，温热的气息在我的耳边诉说着他的愿望。“我的愿望很简单，只是想要一直陪着你。”
    我笑了笑，又问了句：“那月儿了？”
    那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又该怎么办？
    “我没有办法给她一个没有杀戮的世界，因为这双手，注定要沾满血腥。”我摊开那双布满丑陋伤痕的掌心，嘲笑着我的无能。“在那样的未来中，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确保的人，根本就保护不了任何人！”
    “那你也该问问，她自己的选择呀！”他低低的声音，带着点点笑意，仿佛闪烁的星辰，就好似他一样。
    “那如果错了呢？”我问。
    “她不会后悔。”他答。
    我愣住，侧过头看到的是他淡淡弯起的嘴角。
    “因为那才是我们想要抓住的幸福。”他握着我的手，在漫天飘花中温柔的朝着我浅笑，如此说道。
    “是吗？”我也跟着笑了起来，闭上眼重新靠回他的怀中，轻轻的喃了句：“当真傻瓜！”
    唯美的花雨，为相互依偎的两人舞蹈，仿佛要将这两个人的悲伤，以这样的一场雨洗去。
    “如果这场雨不停，那该多好。”他笑着说道，伸手接过一片花瓣。
    我没有说话，安静的听着他轻语。
    “我什么也不求，只想这样一直抱着你。”他轻轻的声音，在落花中越来越轻，轻到我难以听清，只能感受到他紧握着我的手在收紧。
    我淡淡的笑，反握住那双手，陪他看这难得的美景。
    飘过眼前的花瓣，好美好美，美到足以粉碎用倔强来伪装的坚强。
    如果这场雨不停，未来是不是不会再继续？
    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也如你这般的期望着。
    可惜，没有那样的或许。
    “无痕。”我挥手阻止了这样的花落，用轻轻的声音对他说道：“我们走吧！”
    短暂的沉默后，是他的回答。
    “好，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