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册 北荒讴歌  第一章:寒星落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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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有着“北荒死地”之称的黄沙山原。
    因为地势偏高造成的温差使得这里几乎终年都在被狂风肆虐,再加上此处的岩层本身就容易风化,经过不知道多少年的演变就形成了现今的黄沙山原。
    人进入这里会因为遮目的黄沙而迷失方向,而在这里生活的野兽也因为大自然的优胜劣汰而只残留下那些嗜血成性的生物,那因为风化而坑坑洼洼的岩层表面,有时哪怕稍微剥落下来少许就会看到生物的骸骨被夹杂在其中。
    而今日,却是黄沙山原极为少见的宁静之刻。
    没有狂风在肆虐这片大地,漫天的沙尘也平静了下来,露出了天空。
    夜空繁星璀璨,将月色都笼罩的星芒洒向大地,隐约地照映出那从地面上隆起进而看上去高低起伏的山原,宛如将一只只趴伏在平原上的兽的身影倒映在了视野之中,明明有着光亮,但那没有被光辉所笼罩的地方,却显得更为沉稳而安静,散发着令人胆寒心惊的寒冷与肃杀。
    漫布的火,在星空之下反而变得有些暗淡,以一处平原为断层被隔绝在了两侧,就这么延绵了数里。火光随着山原的风而舞动着,非但没有让人产生丝毫的暖意,反而更显得阴森。
    东面一座山峰的高处,林寒星眺望着与这边相隔仅仅二里的紫风、寒霜联军,眸中除了凝重之外,尚且透露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紫风帝国五十万,寒霜帝国二十万,总计七十万的大军,以与霜、紫风两国交接的普朗克行省为起始,这只浩浩荡荡的联合军仅仅用了一个星期就突入了北荒地区中部,迅速占领了包括木卡托斯,冈硫,穆列在内的5大行省以及途经的14个小型行省。
    而面对这完全注重机动性以及杀伤力的联合部队,这19个行省的抵抗甚至连挠痒痒都不够,就在猛烈的钢铁洪流之下被彻底踏平,所留下的也只有断壁残垣,以及战乱之后因为被俘而哭泣的残响。
    最终消息传达到林寒星耳中时,敌人已经越过多米拉斯河,直取他所在的纳琉行省。
    那时候林寒星挥下只有他所属的十万北荒军,而凭借着从沦陷行省逃出来的那些人提供的消息,却是除了知道对方是寒霜、紫风联军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可用的情报。
    疏散了纳琉以及周边行省的平民,林寒星带领着十万北荒军与敌人在纳琉北边的德萨平原第一次接触,而侦查的斥候带回来的数字却是让林寒星那一向沉稳的心境都不自觉地一跳,下一刻便放弃了与敌人正面冲突的打算——七十万大军啊,整整是自己这边军队数量的七倍。
    哪怕他被称为“北荒军神”,哪怕他是珈蓝帝国史上最年轻的元帅,哪怕他至今为止没有过一场败仗,都不表示他有信心能在正面战斗中硬抗超过自己兵力六倍的敌人。
    林寒星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凭借着自己对北荒的理解延缓这支大军扫荡北荒的脚步。
    从德萨平原一路且战且退,林寒星仰仗着自己那对北荒宛如自家后花园一样了解的优势,沿途不断设下了一环扣一环的陷阱与偷袭,骚扰与迷惑。每进入一个行省便会遣散民众,带上一切能用的资源后迅速撤离,而那些带不走的则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以防止对方进军途中的以战养战。七十万大军的消耗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一周的急行军必然使得对方的后援无法跟上,在粮食资源不足的情况下又被切断了以战养战的可能性,对方的战力必然会下降。
    整整接近两周的拖延,两军一追一逃中从北荒中部地区一直移动到了南边边境,一路上的小规模骚扰与战斗使得原本就只有十万的北荒军只剩下了四万余人,而紫风、寒霜联军则因为饥饿与林寒星那些出其不意的偷袭骚扰,硬是被生生耗掉了将近十五万的兵力。
    单纯论战损的话,这场追逐战绝对是属于林寒星的胜利。
    随着北荒军退守黄沙山原,林寒星也终于停下了持续了整整两周的脚步,开始了最后的休整。
    黄沙山原位于北荒南面边缘,翻过之后便是珈蓝帝国的主领土,因为高低的起落以及独特的地形而被林寒星选做了抗拒两国联军的半天然要塞。两国的联军为了注重机动性,大部分部队都是骑兵,而北荒的绝大部分区域平原甚多,骑兵的速度优势得以发挥。然而在这种高低不平,崎岖陡峭的山原地带,哪怕是提供给中规模的步兵列出方阵的地方都少得可怜,更别说让骑兵冲锋了。
    寒霜、紫风联军的指挥官也不是战场白痴,能率领这七十万联军强袭北荒的家伙脑子自然不坏,知道了林寒星的意图之后干脆就摆开了战线跟他对峙了起来。
    一来连续两个星期的围追堵截已经使得部队疲惫不堪,二来等待后方粮草与后援的补给——毕竟林寒星断掉了他们以战养战的念头,再这样下去他们这剩下的五十五万部队恐怕还没战死,就先被饿死了。
    于是双方都有停下来的意思,就促成了如今这种局面——林寒星凭借着地利以及区区四万残兵,就硬是将对方五十五万的部队不得不跟自己展开僵持,同时也借此,等待帝都的援军以及接下来的命令。
    实际上,林寒星只要通过黄沙山原再后退百里,就是珈蓝边防线,处于那里的摩罗多纳以及加林两大行省虽然只有十万左右的防守兵力,但协助他抵抗却已经足够。
    但是,他不能退。北荒地区虽然贫瘠,但却是珈蓝帝国的领土,一旦自己这四万北荒军越过黄沙山原,就相当于是承认珈蓝帝国正式放弃北荒的领土所有权,这样虽然四万北荒军人的性命暂时不会丢失在战场上,但同样意味着自己和他们都会面临执法团的审判——未经许可放弃帝国领土的防御,就是变相的叛国!
    一想到这个,林寒星的心就会一颤。一想起离家前妻子那已经微微隆起的腹部,他都会无比的心酸。
    一旦叛国的罪名成立,那么非但自己会被判处极刑,家人也必然会因此而锒铛入狱。他不想妻子出事,更不想那即将临盆的孩子也受到牵连。
    望着对面那比这边还要雄厚不知道多少倍的营火,林寒星握着佩剑的手又紧了几分。在纳琉行省时自己就向帝都传回了消息,如今两周消息也应该传到珈蓝皇的手中了,如此紧急的事件陛下必然会用飞羽银骑传达口语,以飞马的速度到达这里大概需要三天时间,而在那之前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防止对方再进一步!
    日渐黎明,伴随着对面营火的熄灭,以及开始迅速列阵的部队,林寒星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本一直只是扎营却并没有进一步动向的对方联军开始出现这种举动,显然是已经等到了后援与粮草,经过一夜的休整之后要开始强攻了。
    收敛起来的肃杀之气在一点点蔓延,林寒星并没有再去看对方如何动向,而是转身返回了己方的营地,开始为这最后的四万北荒军分配任务。
    如今他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就是凭借着地利与天险,将紫风、寒霜的联军彻底拒之门外,哪怕战至最后的一兵一卒,这四万北荒军也不允许再后退一步。
    砰!砰!!
    对面擂起了战鼓,大地仿佛也随之震撼,伴随着朝阳在东方缓缓升起,两军开始对阵。
    最后,必然将会是鲜血浸染这里的黄沙。
    ※※※
    奇修盖尔帝都北区,林家。
    林暮雪虚弱地躺在床上,美丽的面容此刻透露着分娩后的苍白,额间密布的汗渍已经足以证明,初次生产的她经过了如此的艰辛与痛苦,但此时,她的眸子之中却是充满着恩情与欣慰。
    先前满屋子忙里忙外的下人和女仆都已经离开了房间,给这个家庭的女主人留下了足够自由的空间。
    林暮雪看着枕边那已经停止哭闹,蜷缩着纤细的身体陷入梦想的婴孩,她的心中忽然腾起了一种强烈的盼望,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向了朦亮的窗外。
    以往,哪怕战事再紧,林暮雪都坚信着自己的丈夫一定会满载着荣耀得胜归来,但是她从未有过如今天这般期盼着林寒星早日从北荒回来,孩子的出世似乎让她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就是让她忍不住想要和丈夫一起分享这为人父母的快乐。
    她尚且记得四个月前林寒星临走前对她说的话,如果是儿子,那么将来必定龙凌九霄;如果是女儿,也绝对能够凤舞九天。
    “寒星,你快点回来吧……霄儿还没见过父亲呢……”
    她喃喃着,将手轻轻盖在了襁褓一侧,带着微笑睡去,而那婴儿似乎也察觉到了母亲手掌的温暖,微微地侧过了熟睡的身子。
    窗外,北边的星空,隐隐有流星,划过天际。
    ※※※
    “你……说什么!”
    皇家殿堂之上,珈蓝皇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火甚至已经让他无法在估计王者的形象,那属于帝王的气势毫无保留地压迫在了半跪在地上的将领身上。
    “西疆紫风百万大军压境,直逼瓦伦特要塞!”
    那将领硬是将喉咙里那被压迫出来的鲜血咽了下去,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回答了珈蓝皇的话。
    珈蓝皇握紧的拳头不住颤抖,那掌心中攥着的却正是从北荒八百里加急传递回来,三分钟前刚刚出现在他面前的消息。
    “七十万大军强袭北荒,然后在这个结果眼上百万大军压境……紫风帝国,紫风啸天!你宁愿跟寒霜帝国结盟都想要夺取北荒,就这么想要除掉林寒星吗!”
    低沉的声音,夹杂着可怕的愤怒。
    林寒星,珈蓝帝国史上最年轻的元帅,十五岁起接手北荒军权并与紫风帝国抗争,十年间经历大小战役二百余起,期间未尝一败,对于珈蓝帝国来说非但是冉冉升起的将星,同时也必然会成为镇守一方的绝世将才。而北荒不过是区区贫瘠之地,失去也不会对珈蓝帝国有着伤筋动骨的损失,最多以后再把它夺回来就好,可如同林寒星这样的为将之材如果失去,那对于珈蓝帝国来说却是一个无比沉重的打击——孰轻孰重,立见分晓。
    “传令玛格丽塔!飞羽银骑第五分团全体出动增援并且传信林寒星元帅,放弃北荒各行省并退至加林,摩罗多纳行省!传令墨痕,炎甲铁骑第四团携第二,第三重鳞军增援瓦伦特要塞,务必逼退紫风帝国的部队!!”
    “是!”
    那将领领命退下,殿堂之上再次只剩下珈蓝皇一人。
    “紫风啸天,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因为愤怒而咬破了唇角,鲜血顺着珈蓝皇的脸颊滑落,最终化为一滴血珠砸落在桌子上,溅出一片鲜红。
    ※※※
    第六纪元赤月历186年,紫风帝国联合寒霜帝国共计七十万大军进攻珈蓝帝国北荒地区,同时拨兵百万压迫瓦伦特要塞。珈蓝帝国元帅林寒星率十万北荒军抵御紫风、寒霜联军,在敌我兵力悬殊的情况下拖住对方七十万大军将近一个月。
    5月18日,林寒星于“黄沙血战”一役中,斩紫风冥将腾蚩、寒霜冰将卡姆修,逼退紫风、寒霜联军,身受重伤。
    5月18日夜,飞羽银骑抵达黄沙山原,传令退守加林,摩罗多纳行省。
    5月19日凌晨,林寒星元帅重伤不治,于北荒军退守摩罗多纳行省途中身亡,享年二十五岁。
    5月21日,林寒星元帅身亡之消息传遍珈蓝帝国,珈蓝皇颁下旨意,全国缟素三日,禁娱乐,追封林寒星为“北荒王”,其子孙可世袭,其尸身入皇室陵墓。
    同年5月14日,林寒星之妻林暮雪,产下一子,取名,林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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