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地腰带垂于身侧，那是一个绝美的女子，也许应该说是女孩比较准确。秀气的五官，娇小的身姿，举手投足间却散发着超出年龄的成熟气息，檀口轻启，悦耳的音调即刻传来。
    “桃子……”
    她为何识得自己？陶然有些迷惑，在这一千六百多年前的时空里，怎会有如此绝色佳人识得自己？
    “桃子，我是曼妮……”
    曼妮？那是一个她只敢藏在记忆中悄悄缅怀的名字，从十多年前成为王猛的妹妹开始，她就只能在无人的时候，一个人悄悄地怀念有关于这个名字的点点滴滴，那段只属于陶然的灿烂的生命。她是烧糊涂了么，竟将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当做是曼妮，虽然其眉宇间的神色与曼妮极其相似。
    素色的襦衫，及地的白色长裙，还有那条色彩艳丽、垂于身侧的长腰带，虽算不上端庄典雅，却也自然朴素，还给人一种飘逸之感。女孩嘴角淡淡的笑容，让陶然感到无比的亲切。
    “桃子，为什么你总是操心我，忘了自己呢？”
    这世界上确实只有曼妮会如此抱怨，抱怨她总是忽略自己的身体，其实曼妮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作为一个医生，却放任自己的身体破败不堪，若是连她陶然都不再挂心，还有谁会放在心上呢？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们就只能依靠彼此了，不是么？
    “桃子，以后我会好好爱惜自己，你也要珍惜自己，好么？”
    两只漂亮的手缓缓伸出，只是一只白皙，一只却带着伤痕，它们靠近，交叠，却互相穿掌而过，仿佛其中一只手的主人只存在于虚幻。
    “我们都为彼此，为爱我们的人珍重。”
    为彼此，为爱自己的人……陶然的心骤然一紧，两双盈满痛楚的眼瞬间滑过眼前。
    至少，她现在应该为这具躯体的主人珍重……为她们努力换来的重生……
    距离陶然被苻坚、王猛救回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十天，每一日面对的都是王猛的自责，苻坚的愧疚，还有他们眼中沉重的痛楚。她知道他们在自责什么，为何事愧疚，只是事情已经过去，自责愧疚又有何用？她如此与他们说过，然而他们却只是对她加倍的好，只想要抚平她外在的伤痛和内心的伤痕。
    其实，真正该愧疚的是她，她曾经许下承诺，不会让离儿的躯体受到损伤，但是……生理上的伤痛固然折磨的是占据躯体的灵魂，然而心理上的折磨才更是一种无形的摧残，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失了诺言，还将自己陷入险地。
    曼妮，这个她已经十多年不再唤过的名字，竟在那痛苦至极的时候出现在飘渺的梦里。那是梦么？如果不是，那为何清醒之后不再能觅其身影；如果是，为何看到的不是那略带英气的容颜？但，不可否认，是那熟悉的嗓音唤起了她对生的希望，让她咬紧牙关挺了过来。
    虽然失去了在这个时代女人最重要的东西，但是她却不觉悲伤，只为未能护好离儿的躯体而自责。失去了所谓贞洁，也许她的日子能如她的期望一般平淡地过下去，至少不会再有男人愿意要一个不洁的女人，不是么？
    “青桐，在为何事伤神？”
    转身，院门处是苻坚颀长的身影。苻坚还未登基为王，是以她与王猛还住在这东海王府的偏僻小院之中。
    “虽已是初暑，但你的身子还未康复，别受了凉。”
    凝视着披于身的藏青色外袍，陶然轻叹，他与王猛总是这样，她并非那些弱不禁风的富家千金，哪有那么容易受寒挨冻。
    “王爷今日下朝的时间早了些。”
    “是么？也许是今日烦恼之事少些。”苻坚不避讳地伸手将披于陶然身上的外袍前襟拢了拢，引她到石凳坐下，“不是说过了么，叫我文玉，为何还这般疏离？”
    “王爷，何必强人所难？你我之别犹如云泥，距离本就遥远，怎能算是陶然有意疏离？”为何他执意要将如此深情加诸在她的身上？那一夜，他双眸中隐含的痛苦又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她真的害怕，害怕还不起如此的深情。
    苻坚不答，只是伸手将落于她发间的青叶取下，任其飘落足间。
    “王爷……”
    “青桐，我以为你懂的，在那华山的梧桐林之中，那个让我只一眼便难以忘怀的少女。”狭长的双眸透着真挚，他是用心在说话，而心会骗人么？
    华山的梧桐林……只一眼便难以忘怀……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她的心流泪了，是感动么？在她苦苦抗拒这历史洪流拉扯的同时，是否已经留了一个空隙让他进驻？因为她的心开始为他痛了，不再安分地呆在那个暗沉的角落，开始因他的一句话而雀跃。
    只是，作为一个即将成为帝王的男人，作为命中注定拥有华丽后宫的男人，他的心能真切到几时？
    “两年……是因为得不到而越发的恋慕么？”她不知道，他是真的将她放进了心的深处，还是只是男人的劣根性在作祟。
    “你这是在怀疑么？”面对她的不信任，苻坚不但没有怒气反而有些欣喜。
    是的，欣喜。若是心未动，她也就不会有那莫须有的担忧，他知道，他要的那颗心四周坚实的堡垒已经开始裂缝，给予他希望。
    “我……”其实她懂的，若只是得不到才越发的恋慕，他不会为她甘愿舍弃生命，那滴滴落于她身的猩红液体，至今依旧刺痛着她的心。只是，她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女子，她可以不要一切外在的形式，却无法放任自己活在不安之中，在她的心开始投降之后。
    “是因为这张脸，还是这身体？”
    “是那双魅人的眼，使我|日不能眠，夜不能寐，终日挂念。”
    是眼么？那么她可以理解为他的心是为她的灵魂而动么？单纯的只为陶然……
    “青桐，做我的王后，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