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淡乱弹  说一说诗词的化用、抄袭与用典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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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时候,看到一朋友例举了几首古今相同诗句询问,这是不是抄袭。从字面上看,这几句确算是抄袭,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但是仔细看,几首诗的意境不同,所表达的思想也不同,这与诗人平时所读诗词多不无关系,这其实是一种潜意识影响行为,不算抄袭。
许多学习写诗词的人都知道,在《如何学写诗》中有一个“五戒”,其中第五戒就是戒剽窃,唐高僧释胶然谓诗有三偷。其上偷势,其次偷意,最下者偷语。唐诗中“海色晴看近,钟声夜听长”,周以言偷来改了两个字,变为“海色晴看雨,钟声夜听潮”。黄鲁直偷李白的诗改为“人家围橘柚,秋色老梧桐”。怎么看都是个蹩脚的偷语者。明王世贞《艺苑卮言》中称:“剽窃模拟,诗之大病。”当然也有神境相触,独具匠心,偶合古语者,那就非窃,如鲍明远“客行有苦乐,但问客何行”之於王仲宣“从军有苦乐,但问所从谁”,陶渊明“鸡鸣桑树颠,狗吠深巷中”之於古乐府“鸡鸣高树颠,狗吠深宫中”。
诗词创作中,化用前人的句子,须做到化而无痕,且意要师于原句,旧中求新,且令如己出,李清照的词《一剪梅》中: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想来很多人都知道这是李易安的千古佳句,但这却是化用范仲淹《御街行》: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我们可以比较一下,易安词的意境是不是远远超过了原词,含意是不是比原词更为高远更为精辟。
古之大家中不乏借别人成句成为自己千古传颂的名句的,举几个例子,晏几道《临江仙》中的“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这两句其实出自五代翁宏《宫词》:“又是春残也,如何出翠帷?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寓目魂将断,经年梦亦非。那堪愁向夕,萧飒暮蝉辉。”这两句语虽蹈袭,但却与其它句子巧妙地融合为一体,比原词更为精辟,也更有名声。这与词人本身的诗词修为不无关系,并非作者江郎才尽,要借别人的句子来成就自己的功名。
李清照的《临江仙》中:“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春迟。为谁憔悴损芳姿。夜来清梦好,应是发南枝。玉瘦檀轻无限恨,南楼羌管休吹。浓香吹尽有谁知。暖风迟日也,别到杏花肥”。后人皆说是引用欧阳修的《蝶恋花》中的: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但细心的人也会看到,魏夫人也作过《临江仙》,内容居然与易安的一字不差,而易安另有一首《临江仙》,只开头与之相同:“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常扃。柳梢梅萼渐分明。春归秣陵树,人客远安城。感月吟风多少事,如今老去无成。谁怜憔悴更凋零。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两首词各有秋千,魏夫人也是一著名女词人,两个人都有能力填得出来,所以很难辨别谁抄谁的。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早已不被人陌生,而这一句却是唐李贺《梦天》中的句子,宋词人张先词《千秋岁》中的化用就显得了无痕迹,“天不老,情难绝”,意与原诗完全相反,原诗是说天如果有情感的话,那么天也会像人一样会老的,而张词的意思却是天如果不会像人一样老的话,那爱情也就不会老了。袭用前人成句,今人往往害怕沾上抄袭与怕被人耻笑自不量力而不敢涉及。比如有人想要写一首思乡的诗,前两句照搬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恐怕连三岁小孩都要指责其是抄袭了。所以化用对今人写诗的人来说只是一种方法,但却非不可不用,写诗须是景与情的合理相融,所谓借景生情,情由境生。一味地化用前人的句子或搬典,或勉强凑合堆砌,或过于晦涩而令人难懂,如故纸堆中讨生活,有何诗意可言呢。
古人中,真正写诗的人,却很少用典故来填塞的,就是怕少了那份灵气与飘逸而显得俗不可奈,所谓本地风光,用之不尽。典故即使用,也是不见痕迹的,现今有些人为了有意显示自己的博学,翻书抽帙,活剥生吞,搜新炫奇,如生客满座,高贵接谈,令人生厌。所以做诗应运用文字技巧之白描为上乘,用典乃不得已手段,过于用深奥之典以显之博,便读者无法了解,怎能使读者与之产生共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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