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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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一睁眼就听到姐姐和梅丽惊喜的声音:“好了,醒了。”我惊讶地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小床上,姐姐和梅丽正紧张地拉着我的手,哦,还有那个女人,丽茜。费尔丁此时正紧张地揪着她一块手帕,脸色苍白。外面有几个男人在低声私语,由于声音很小,我听不见他们在什么。
我准备起床,却发现全身骨架像散了一般,疼痛钻心难忍,我叫出声来。有两个人迅速跑进,是梅尔和彼得,两个人的表情我无法形容,那应该是关心、自责、悔恨加懊恼。
姐姐小声地叫我不要动,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拿凳子上马,马儿在奔驰,我紧抓马鬃伏在马背上,马突然停下来,我冲向马头,然后,我的印象中我没有跌下马背,怎么会这么痛?我皱了皱眉头,叫着姐姐:“我是不是摔得很严重,我感觉有点失忆了。”
姐姐轻笑出声:“傻妹妹,你没有失忆,也没有摔下马来,是建希救了你。”
“可我怎么这么痛呢?那个传教士怎么救的我?那马跑得那么快,我怎么拉缰绳都不行!”我的泪水要出来了。
“那是你好久没骑马了,就算马慢慢地走,你坐上一天,回去也要疼的,你忘了你刚学骑马的时候痛得几天下不了床的事了?我们得感谢建希先生,刚才他正好在路上,一手抓住马缰,一手把你抱了下来。”
我刚要叫姐姐去向建希称谢,突然看到建希夫人揪着手帕,来回不安地走动,脸色更加苍白,嘴里小声地念叨着:“她不会死的,她不会死的……”建希快速走进来,用手轻拍着她的肩膀:“宝贝,我们离开这儿。”回头对我们冷冷地说:“诸位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可以走了,恕不远送。”他在下逐客令,可能是他的妻子要发病了,我们无意窥探人家的隐私,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我挣扎着准备起身,刚一用力,忽然感到两腿间有一股热流奔涌而出,差点要晕倒,怎么会选择这个时候到,按以前的惯例,就算骑马再累得怎么疼,只要坚持站起来,疼痛一会儿就过去。可是现在……我只好无力地倒了下去,在众人面前不得不装成无限娇弱的样子,真是丢人。
梅尔走过来“我抱着你走!”说完不经我同意,弯下腰就把我抱了起来。
“哎,哎,住手。”我着急地惊呼。但他已把我抱起,我只好紧张地搂住他的脖子,回头看见床单上一片雪白,幸好没事,我松了一口气。
又闻着梅尔身上的香草味,我有些陶醉,能有个这样的大哥哥真是好,天塌下了都由他顶着,他若真的到我们家来提亲,我一定帮助姐姐,说服爸爸妈妈,叫他们千万不可错过这个机会。只是我现在在他身上却是极不方便,我小声地请求梅尔把我放下来,说我自己能走,可他就是不听,一脸舒心的笑容。
实在没办法,我只好按下他的头,轻轻地咬着他的耳朵,说了几个字。没想到,他居然发出爽朗的笑声,却依然不肯把我放下来,不过脚步加快了不少。
姐姐不明白我们在说什么,回到家一个尽地问我什么事让梅尔大笑,我的脸在发烧,这样的糗事我怎么能说出来呢,我说这是我和梅尔之间的秘密,对谁都不能说。姐姐说,她有点妒忌我了,梅尔对我的态度就像对个小公主般宠溺,我指着她的鼻子笑:“姐姐,你说什么呀,他可是我未来的姐夫,姐夫对小姨子好是正常的。再说我还是个小孩子。”
姐姐一脸的忧郁:“话是这么说,可是我明显感觉到他并不在乎我。”
“别胡思乱想了,姐姐,你难道叫他向别人那样肉麻地跟着你大献殷勤吗?如果真那样的话,我看你又要瞧不起他了。”
“这倒是真的,蓝蓝,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姐姐,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别想那么多,过几天他就会来向你求婚了。”我鼓励着姐姐。
一向好脾气的爸爸对我的野蛮行为极为恼火,他责令我一个星期都不准出门,家里来客人也不准见,每天必须背一首唐诗一首外国诗,我极端生气,但看到爸爸原来漂亮的大胡子因生气而翘得老高,便不再作声:走着瞧吧,明天你就得求我出去玩。爸爸的脾气我太了解了。
本来我是极喜欢诗歌的,不管是中国的古典诗词,还是外国的自由诗。中国古典诗词用词简炼,意境优美,意义深远,读外国诗时感觉自己是放飞的小鸟,随着作者在心海里荡漾。但我讨厌强迫,我躲在床上,把诗书仍得远远的,看也不看一眼。
现在我的脑子里想的是丽茜.费尔丁,我有点后悔那天晚上没有问清彼得她究竟是怎么疯的。中午,佣人叫我下楼吃饭,我推说不饿。一会儿姐姐、妈妈都上来敲门,我捂着被子装睡觉,任谁叫门都不开。
晚上,月光透过紫色的窗帘照进房里,一切显得那么静谥,在这样的夜晚,我的心静如止水,早已忘记了饥饿,我拿出纸和笔,对着天上的月亮写着:
你的明亮可是为了――
傲然于天空,凝视大地
你的常变可是为了――
考验星群的忠诚
那些星啊常因你的善变――
而不知所措
你使它们
找不到值得它们忠实的目标……
这一次爸爸没有像以往那样妥协,几天都没看到他露面,我的绝食计划形同虚设,没办法,只好自行打破惯例,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用不着自己找罪受。巧的是,这几天也没客人来,我满不在乎,反正一个星期一过,我就去找彼得问有关疯女人的事。倒是姐姐,有点焦急,奇怪梅尔没有再到我们家来拜访。
一个星期终于过去了,一大早,我就起床,一扫几天来的郁闷,把自己收拾清爽,准备去找彼得。刚一下楼,就看见爸爸坐在沙发上朝我招手:“蓝蓝,过来。爸爸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爸爸!”我装作闷闷不乐地走到他身边。
“我准备送你到伦敦的女子中学去读书!别人家像你这们大的女孩都在读书。”我现在明白爸爸为什么几天都不露面了,原来他帮我去联系读书。
“哦,爸爸,我在中国时已读完中学课本了,难道要我重读一遍?”我大声抗议。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帮你联系了教会学校,主要是学习一些礼仪、绘画、舞蹈、琴艺、棋艺等,文化知识倒是次要了。这里的女孩子都要上这样的学校。”
“可是,你舍得让我背井离乡独自一个人在外每晚孤苦零丁对着天上的月亮发呆吗?爸爸!”我装作可怜巴巴地。爸爸居然笑出声来:“傻丫头,有那么严重吗?伦敦离这儿并不远,而且那里有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你很快会适应那里并会喜欢上那儿的。”
“我要和姐姐一块儿去。”
“你姐姐已经过了年龄了,而且她已不需要再接受这样的教育,她现在已经做得很好。”
“你太偏心了,爸爸。我要抗议。”我手握拳头向上举着。
“你看,又来了,这样太显得没教养了。别人会说我们把你宠坏了!”爸爸有点生气了。
“唔,爸爸!”我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这可是我最后的绝招了。每一次爸爸都会被我的泪水融化而不得不投降。
“我叫你母亲去帮你收拾行李,后天就出发。”爸爸头也不回地出去了。最后一招失灵,奇怪,现在我的招数对于爸爸都不太管用了,我百思不得其解。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我想要的或不想要的,只要一装委屈、愤怒或抹眼泪,爸爸准会心软下来,难不成爸爸在中国是温柔的,到了英国就变成铁石心肠了?
不行,我要去找母亲帮忙疏通,母亲有时候虽然唠叨点,但她还是极宠爱我的。轻轻地上楼,刚准备敲门,却听见母亲的声音:“蓝蓝那么小就在外,她吃得了那苦吗?说实话,我真的很不放心。自小她就没离开过我们。”还是母亲疼爱我,我偷偷笑着。
“都是我们平时把她宠坏了,你看这一次骑马事件,若不是陈教士救援及时,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弄不好,她的小命就没了。”
“那个什么教会学校是不是跟修道院似的,女孩子们整天困在里面清心寡欲的念颂枯燥无味的圣经?蓝蓝一定受不了的。”母亲无不担心地说。
“麦尔瑞,你多虑了,教会学校其实只是个名字而已,里面圣经也学,但不是主要,主要学习一些体育健身,社交礼仪及艺术之类,蓝蓝现在在家无所事事,所以才会到处乱跑,到了教会学校可就不同了,那儿的小女孩都差不多,每天快乐的事多着呢,我看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忘了我们了。”爸爸轻松地说。
“哦,既然是这样,那就只好依你了。她自己知道了吗?”
“我已经同她谈过了。她不同意也得同意,这事由不得她。”看来事已成定局,我反对也没有用。
带着某种隐秘的窥视欲,我来到了建希。陈家,一来向他致谢,二来向他辞别,三来或许可以探听一下关于丽茜究竟是怎么疯了的事。建希家的院子被浓荫荫的栗树覆盖着,这是一年中最生动的季节,篱墙下挨挨挤挤的一簇簇黄花散发着阵阵清香,勃发着一种强悍而热烈的生命力,红柿子探过篱墙,泄露了关于这个季节的全部消息。
一进门,我就受到了丽茜的热烈欢迎,她亲切地拉着我的手坐在椅子上,问我的身体有没有大碍,我红着脸说不妨事,早就不疼了。忽然发现,她其实一点也不可怕。建希自外面走进,一看到有人脸上现出不悦,但等看清来人时,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带着笑意叫丽茜去倒茶给我喝。
“你长得很像我妹妹,尤其是你的杏眼,真是像极了,她也像你这么调皮,我常拿她没办法。”
“哦,真的吗?她在哪儿?我能不能见她?”我有点好奇地问道。
“她已离开了我们,独自去了天堂。”建希的眼角有点湿润。
“哦,对不起,我让你想起了哀伤的事。”
“她就像六月里清晨小草上的露珠,随着阳光的出现,消失得无影无踪。”停了一会儿,建希又说道:“他与我一同背井离乡从中国来到这儿,没想到却水土不服,我无力挽救她纤细的生命,我对不起她!”我不敢接一句话,生怕又惹起他更大的伤感。
“唉,不说了,看我,一唠叨就没个完。你现在好了吗?”
“早就好了,今天我是来向你辞别的。我要去伦敦读书了。”我说出我此行的目的。
“嗯,去读书好,免得跟桑家的人来往。”
“桑家的人很坏吗?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呢?”终于可以顺着他的话问了。
“不止是坏,简直是恶毒,彼得虽然还没到那种程度,但是他家出来的没一个好人。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就行了,我不想你受到他们的伤害。”
“丽茜的病跟他们家有关吗?”
“她的病是一场意外,具体情况我一直在调查。哪天我若查出证据,定不会饶过他们。好了,这些都不是你一个小孩子所要关心的事,等喝完茶我送你回去。”这就下逐客令了?我只好站起身准备告辞。
“坐下别生气,小姑娘,我这儿随时都欢迎你来的,我是说只欢迎你来。”建希的话让我开心不少。
“谢谢,不过以后我不能常来了。”没有探听到丽茜具体的病因,多少有点遗憾。
丽茜端了一杯茉莉花茶和一杯蓝山咖啡走了进来,温和地说:“不知道你是喜欢喝茶还是咖啡,所以沏了两杯过来。”
“两种我都喜欢,一个清淡,一个浓香,好啊。”
“建希,她真的很像丽瑞!”丽茜惊呼。
“是的,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像,不仅是长相,连习惯、举止都像。”
“那就让我做你们的妹妹吧,正好我要取一个教名,我就叫丽瑞了,恰巧我也姓费尔丁,我是叫丽茜嫂子呢还是丽茜姐姐或是建希哥哥呢还是建希姐夫?”我高兴得忘乎所以。
“真是调皮可爱的妹妹!”丽茜与建希二人也开心地笑着,看来我的到来为这个原本灰色的家增色不少,能为别人带来愉快,这是多么令人幸福的事情。
告辞建希家以后,顺便又去到南秋家告别,却被告之梅尔因有要案去了苏格兰,梅杰早已回到了学校,梅丽去另一个小镇参加同学的婚礼,怪不得这几天都没见到他们家的人。我闷闷不乐地走回家,却看见彼得正站在我家门口来回徘徊,好像在犹豫着是进去好还是不进去好。
我嗨了一声,彼得一惊回过头,一看是我,兴奋地说:“蓝蓝,我正准备找你,你现在好了吗?”我仔细盯着他看了一眼,怎么看也不像个坏人。但是建希的话我却不能不听,他待我那么好。
“本来就没什么大事,谢谢你的关心,我正准备向你辞别,我要去伦敦读书了。”我一口气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