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七旅程(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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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白本來以為季瀾川這趟回去是直接開車走,誰知道,他們竟然是向著浚縣火車站走,而且一大群人威風凜凜地穿過人群,經過檢票口就直往站台前走。
    謝白不解地問他:“為什麼坐火車?浚縣跟景城應該不算遠吧?”
    季瀾川當時說:“為了掩人耳目,我那一大堆行李,還有身邊那麼多護兵和神槍營,一路開回去不是很惹眼嗎?我們要低調點,低調,懂嗎?”
    然而,事實卻非如此。
    他們這一大群人,又提又抬幾十大箱行李,這麼浩浩蕩蕩,眾目睽睽之下,旁若無人地走向月台,謝白很難懷疑,這就是季瀾川要的……低調!
    而當謝白看見了與眾不同的藍鋼車廂,更是徹底地否認了季瀾川的低調一說。
    這家夥分明是在宣告所有人,他季少帥威風八麵地整裝行李,衣錦還鄉了!
    到得車上,見車頂掛著玻璃外罩的電燈,那車窗也不是常見的長方形,而是拱形,顯然是定製的。
    一節車廂,隻有頭尾做了兩間小臥室,其餘便充當了敞開式的小客廳,又用固定在地板上的一個雕花屏風隔出一個六人座位的小飯廳,側邊擺著一個法蘭西式的小酒櫃,透明玻璃櫥窗裏頭,竟是把諸般名貴洋酒都收集齊全了。
    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人走在上麵如在雲端一般。
    謝白原以為季瀾川的不過是頭等車廂,哪知道,這裏怕是特等的,總統級的所在。
    果然是北六省東北軍中最赫赫有名,最不可一世的大帥季坤的次子,未來的太子爺,這等顯赫,這等奢華,怕是世上罕有,隻怕比得上北方政府的大總統譚鉉德的待遇了!
    看著謝白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的驚愕表情,季瀾川不以為然地說:“唉,你也別像劉姥姥逛大觀園,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實際上呢,我不過是沾了我那總理叔叔的光,他要回景城,就順帶捎我們一程。”
    謝白這些天通過幫季瀾川處理公務,倒是也知道季瀾川不僅跟大總統譚鉉德沾親帶故,還有個當總理的叔叔撐腰呢,難怪他們季家能夠在北六省都很橫著走,也難怪周遭的軍閥都要讓著他們。
    “那你的總理叔叔呢?怎麼沒見到他人?”謝白好奇地問。
    “誰知道呢?興許他會在中途才上車吧,或者他壓根就不在車上。”季瀾川聳了聳肩,“你知道作為政府總理,行程都是不會透露的。”
    “連你也不知道?”
    “不清楚。反正,難得有這麼超級豪華的車廂可以讓我們享用,不用白不用。”季瀾川笑道,“我是真沒錢,這專用車廂還是我那總理叔叔借給我的。”
    “騙人!我的工廠不是才給你賺了那麼多,你不要告訴你把那些錢都拿去花天酒地了吧!”謝白才不相信他的哭窮呢,他還記得自己在縣長府大院還看到那幾大箱子準備裝車的金銀珠寶呢!
    季瀾川幹笑一聲:“那可不能算是我的,那是我付給別人的定金。”
    “什麼定金?你又做了什麼?”謝白問。
    “一筆大生意。”季瀾川衝他眨了眨眼,但卻不說究竟是什麼生意,“但願這次能夠一帆風順。”
    謝白看著季瀾川的表情似乎很輕鬆,然而,眼底深處卻有深深的憂慮。
    “你在擔心你老師的葬禮?你跟老師的感情應該不錯吧。”謝白試探著問。
    “老師真正看好的是三弟,鳴森。”季瀾川淡淡地說,“我們三兄弟都師從老師杜知衡,大哥成熟穩重,三弟機敏能幹,心思剔透,而我卻是那個不上不下的……老師半生都為了我們季家,我們三兄弟煞費苦心,每一步都為我們的將來就精心策劃,盡量為我們鋪好最順暢的路……但三弟卻是最得他的心,隻不過,天意弄人,三弟卻是犯了父親的忌諱……”
    季瀾川一屁股坐在了車廂的沙發上,目光望向了窗外,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謝白怔了一下,他沒想到季瀾川居然會在這個時候給他講述關於他們季家的一些家事,而且,這些家事看起來非常令他不愉快。
    謝白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那他犯了什麼忌諱?”謝白愣了一會兒,問道。
    這時,外麵傳來了尖銳的鈴聲,車廂猛地震了震,輪子緩慢地動了起來。
    這趟回家的旅程,就算是開始了。
    “哼,三弟啊。”季瀾川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算了,不提也罷。”
    謝白氣了個倒仰,哪有人說了一半就不說了,分明是把人吊著玩呢!
    季瀾川不壞好意地一拉謝白,把他拉入自己的懷中,笑著擁抱他,說:“媳婦兒,你剛才是不是想要安慰我來著?”
    謝白滿麵怒容,回手就抓起了沙發邊的一本書朝他砸去:“誰想安慰你?別自作多情了!”
    季瀾川偏頭躲過去,也沒說話,眼眸忽然變得幽深起來。
    謝白被他看得有點心慌,掙紮著要掙脫他的懷抱,但他抱得很緊,轉過身,將他壓在了沙發上,手撐在他頭頂的靠背上,俯身下來把唇貼在了謝白的唇瓣上。
    謝白意外地發覺他的唇有些燙,有些柔軟,眼裏沒有了往日的戲謔,目光變得也跟往日不同。
    那眼眸裏仿佛蘊著他看不懂的東西。
    “阿白……”季瀾川的眼神非常的複雜,像是他此刻矛盾的心緒。
    謝白不怕平日裏吊兒郎當的他,反而害怕看他認真的樣子,令他有種被野獸盯住的惶恐感覺。
    季瀾川的話沒有說下去,隻是用嘴唇在他的唇瓣碾壓廝磨著,舌頭在他口腔裏肆意攪動著,仿佛是在探索屬於自己的領地的王者一般。
    額頭滲出汗水,車廂頂在他眼前旋轉,謝白感覺呼吸都困難了。
    他急促地喘息著。
    季瀾川的右手撫摸著謝白緊繃的背部,一下一下地撫摸,似乎在緩解他的緊張的情緒一般。
    謝白伸出手去推他,然而,季瀾川的眼神卻變得更加的深沉,又仿佛是等待著最終爆發的火山下的熔岩,幽冷中帶著滾燙的熾熱。
    謝白感覺季瀾川的手一點一點地往下滑去,扣住了他皮帶部分。
    謝白隻覺得渾身上下都在他的觸摸之下變得燙熱起來,他揪著季瀾川的衣服,仰著頭,露出白皙的脖頸,喉結上下滾動,他幾乎難以抵抗季瀾川的入侵了。
    “少帥,我……”
    “是想說,你還沒準備好?”季瀾川貼著他的耳邊,幽幽地問。
    “我……還未成年……”謝白憋出了這句話。
    季瀾川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放開了他,坐起身來:“哦,我記得你過了年就是十八了吧。”
    謝白紅著臉,點了點頭。
    季瀾川說:“行了,睡吧,到了我再叫你。”
    謝白籲了口氣,還好,還好,目前季瀾川對他還算是以禮相待,皆是因為自己還有些價值吧,否則……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
    謝白看季瀾川拉開了車廂門徑直走了出去,便撲向了臥室的那張柔軟的床榻上。
    謝白睡得迷迷糊糊的,季瀾川走進來的時候,嘴角微微勾了勾,看著床上熟睡的人兒,不由得想起他們初遇的情景,他也是這般毫無防備地睡在他的床上的樣子,倍覺可愛。
    季瀾川走到床邊,輕輕地撫摸著他柔軟的黑發,脫鞋上床,把人摟進了自己的懷裏,低低地在熟睡的人耳邊說了一句:“好夢。”
    次日,謝白醒得早,可是仍然沒見季瀾川的身影。
    他好奇地問前來給他送飯的勤務兵:“少帥呢?”
    勤務兵說:“八爺來了,少帥在前麵一節餐車裏跟他說話呢。”
    謝白:“八爺是誰?”
    勤務兵說:“北六省最厲害的神算大師,項八爺,他可是咱們少帥跟前的紅人,基本算無遺策,深得咱們少帥信任呢。”
    謝白“哦”了一聲,推開車廂窗戶,發覺火車停靠在一個站台上,站台標牌上寫的是“承州站”。
    看起來離景城也就差不多八九個小時的路程了,興許到了景城應該剛剛擦黑吧,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謝白正想著,不覺有細細的雪花隨風飄到了窗前。
    謝白一怔,難道是下雪了?
    他記得自己所在那個時空是很少看見這種雪花的。
    他們嵐蒼國所在的朱雀大陸一年到頭都很少下雪,人造雪倒是見到過,可沒有這般冰冰涼涼的感覺。
    湊到窗前,指頭隔著玻璃觸了觸,那玻璃冰得嚇人。
    再看片刻,那漫天下來的,已經不是細碎的雪花,而一片片打著旋兒,而且有越下越大的勢頭。
    他再也躺不住了,起床換過衣服,從車廂裏走到外間來。
    申副官正站在窗邊,拿著一杯水送到嘴邊,眼睛卻看著車窗外幹涸灰暗的平原和漫天飛舞的雪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似乎察覺到動靜,驀然把視線收回來,微笑道:“謝副官,你也出來散心?”
    謝白點頭:“嗯,裏頭怪悶的。”
    他也拿了玻璃杯倒了一杯半熱的水,站在申副官身邊,隨口問:“見了你,我才想起少帥說你也一道來了,怎麼昨晚不見你?還有袁參謀和郝和平那孩子呢?”
    申副官說:“這火車上,拉著我們三節專用車廂呢,一節豪華藍鋼車廂,兩節是尋常車廂,我和袁參謀他們在另一節。”
    申副官沒說話,隻是望著他微笑。
    謝白疑惑地問:“你是少帥的副官,不該離他遠的,怎麼你不和我們一道在藍鋼車廂?”
    申副官沒有說話,隻是望著他笑,謝白略一思忖,心裏便明白過來,這藍鋼車廂隻有兩個包廂,那麼季瀾川肯定是安排自己和他一間,然後剩下的那間,估計就是那位八爺住的吧?
    畢竟,那位八爺的身份不簡單。
    自然,像是申副官,袁忠良和郝和平都沒資格住進來了。
    而自己之所以能住在藍鋼車廂,隻怕也是季瀾川在區別對待的吧?
    想及此,謝白的臉突然就紅了。
    看來,這申副官怕是早就明了他和季瀾川那不可言說的曖昧關係了吧?
    因而,他才和袁忠良,郝和平兩人不聲不響地移到別的車廂和護兵們同住,竟然連麵都不曾露一下。
    申副官看他有些不自在,也不點破,便在他肩上安慰似的一拍,又說:“怪悶的,咱們不如去別處走走?”
    謝白自然是巴不得,便和申副官一起往藍鋼車廂的盡頭走。
    這車廂兩端都安排了護兵站崗,那些護兵見是申副官帶著謝白走過來,一個字也不言語,將身一側,就把路讓出來,還朝他們笑笑。
    火車之間的連接通道,晃動得尤其厲害,謝白踏在那方寸之間,覺得腳下震動不停,隻拿手撐著頭頂一塊鐵板。
    很快,他們進了另一處車廂,雖然晃動不那麼厲害了,但鐵紅色的廂壁,瞧著不怎麼幹淨,十幾個護兵抱著長槍,裹著厚棉襖,在木條釘的長凳上橫七豎八地胡亂地睡著。
    同時又有一股寒意,似乎從腳底直鑽上來。
    申副官見他攏衣服,知道他覺得冷,一拍腦袋說:“是我疏忽,忘了叫你多穿一件衣裳。”
    謝白說:“我知道藍鋼車廂裏,大概是有取暖的東西,隻是不知道這沒有的地方會這樣的冷。”
    申副官說:“你是南方人,少帥怕你被凍壞了,那藍鋼車廂裏,本來就有一個對外通風的碳火爐子,他還唯恐不夠,又花大價錢向德國的商行買了兩個很時髦的電暖爐來,為了那電暖爐實在耗電,又弄了一台外國的小發電機來。出發前,我和和平那孩子忙前忙後,倒有一小半是忙著要把那小發電機弄火車上的……”
    謝白這回真的驚詫了,他沒想到季瀾川居然為他做到了這種地步,已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漲紅了臉,很是不安的樣子,低低地說:“我可真是到處給人添麻煩,以後我和他說一說,叫他再不要將這小事都變成大事去辦了。”
    申副官笑道:“少帥說了,你現在是他的財神爺,你為他賺了那麼多的錢,他難道不該給你一些好處?反正,他是一片赤誠地要為你辦,你不要他這麼做,他反而會不自在了。”
    謝白訥訥無言。
    他暗暗覺得,季瀾川好像是對他的態度好了許多了。
    不自覺地,心頭升起了一股暖意,原來這人也有心疼人的時候。
    忽聽一個大嗓門問:“喲,二位,你們怎麼過這邊來了?”
    原來兩人正往這邊走,那位謝白初見時就要想將他殺人滅口的孫團長卻從另一邊過來,兩處正好迎上,不免覺得有些尷尬,不過孫團長倒是不像記得那事一樣,照舊笑嗬嗬地跟謝白打招呼。
    謝白見到孫團長,才想起一件事,問他:“孫團長,我出門前收拾了一個箱子的書,後來護兵先把行李都搬走了,我上了車,也沒見那幾個行李箱子,你可知道放哪兒了?”
    孫團長往車廂盡頭一指,“都在那,我們少帥有三節車廂,少帥和你住著那一節,我們住著這一節,剩下的就是運貨的,你是現在就要去找嗎?”
    謝白不先說找不找,隻先把這一節車廂打量了兩眼,皺眉道:“你們就睡這裏?不會太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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