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04苦菊——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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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剛咬著牙,一路小跑來到辦公室,連敲門報告都沒打,直接推門而入。裏麵的老師被嚇了一跳,就在王主任剛想說說這個沒禮貌的小孩時。陳剛緩過了勁來。
“老師!女生,女生宿舍,有人想跳樓!”
王主任一時間愣在了原地,直到曲冉的聲音傳過來,“王主任,你先去給校長打電話,我先跟著他過去看看。”
陳剛帶著老曲一路飛奔下樓,期間老曲試圖想讓陳剛慢一下,但是看著陳剛的臉色,老曲也不一定怠慢,說實話,要是真出了什麼事,不光是老師的失職,就連學校也會被牽連。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邁開大步子努力跟上。
直到來到教學樓下,剛剛緩過進來的老曲一抬頭看見天台護欄上蕩悠的兩條腿時,血壓頓時升高,眼前一黑,不受控製的往後倒去。
“曲老師!”這下子連陳封啟突然有些束手無策,他和沈鈺連忙把曲冉抬到通風處舒服的地方。時洛還在細心開導這天台上的女生,等老師們感到後,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也無從下手。
操場上越來越多的同學圍了過來,突然一個女生衝天台上喊起來,“馮姣姣!你這是揍嘛啊,別鬧了,趕緊下來!”直到名字一出,人群裏立馬炸開了鍋。
“馮姣姣,是那個跟小混混在一起的那個馮姣姣?”
“是那個一直霸榜年級第一的那個馮姣姣,不是你說的那個!”
“是不是壓力大啊,啊啊啊啊!”
靠在最前麵的女生,臉上不知滴落了什麼東西,黏膩,還一股血的味道,忍不住抬頭一看,不知馮姣姣從哪裏摸出來的美術刀,不知道疼的一般開始不斷切割自己的手臂,血順著手腕滴落,滴答,滴答,落到了地麵上。
不知誰喊了一句,報警,整個人群都開始不斷往後漸漸後退。
馮姣姣大笑著,護欄隨著她的笑聲,顫抖的身體不斷的嘎吱嘎吱的響。校長這時候匆匆敢來,還帶著一群警察,後麵還跟著幾個醫生,陳封啟還瞥見了校醫和學校裏的心理醫生也來了。警察開始驅散周圍的人群,學生也開始漸漸散去,他們四個隱匿在人群裏。
“馮姣姣不是高三重點班的嗎?怎麼這個時間她出來了?”
“第一也逃課?”
正說著,又一聲尖叫令眾人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一瞬間,陳封啟感覺有什麼東西緊緊攥緊了他心髒一般,那一瞬間的窒息,他迅速的捂住了旁邊人的眼,落下的瞬間悄無聲息。墜落的身體如同自由落體的布娃娃,耳邊是警察的聲音,女生的尖叫,不知過了多久,陳封啟才自己恢複了自主呼吸,他們四個一直綴在隊伍後麵,發生什麼回頭就能看的清。刺目的紅色,摻雜著斑斑點點的白,扭曲彎折的四肢,毫無聲息垂落的頭顱,無法聚焦沒有生機的眼神。
法醫和醫生一擁而上,老曲不知什麼時候醒過來,站在他們身邊,長長歎了一口氣,“走吧,回去上課,實在受不了,要不去辦公室休息一下,算了,你們四個先去辦公室吧。我給任課老師請個假。”
四個人不知如何回到老曲所在的辦公室,坐在柔軟的沙發上,許久沒緩過來剛剛經曆的那一幕。王晨光給他們到了杯水,裏麵不知道放了什麼,就一點點還有一朵小小的菊花,陳封啟毫無防備的嚐了一口,一瞬間的苦澀席卷了口腔,他忍不住吐了吐舌頭,五官緊緊皺在了一起。
王晨光倚在椅子上,“苦菊茶,清熱解毒,剛好緩緩你們的心情。”
“媽誒,這也太苦了。”陳剛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王晨光摸出手巾擦了擦眼淚。“王老師……”
王晨光笑了笑,卻很牽強。陳封啟和時洛走到他辦公桌旁,一眼遍看見了他桌上的那個立體相牌,是馮姣姣和王晨光,另一個女生他不認識。
“馮姣姣這個孩子學習特別好,就家庭條件不是多好,但這個孩子非常肯吃苦,我就教了她一年,唉。”
時洛忍不住插了句話,“這次不賴她,她……爸爸想要她嫁人。”
王晨光愣住了,“這不胡鬧嗎!”
老曲這時候進來了,眼瞅著氣氛即將降到最低,他連忙招呼了陳封啟他們幾個,“快去上課,別耽誤這節課,快去快去。”
時洛最後一個離開辦公室的。
他把最後一口苦菊茶一飲而盡後,將紙杯扔進了垃圾桶裏,順便將辦公室裏的門帶上。
真苦啊。受不了。
他往出事兒的方向看了一眼,人都散的差不多了。
“我的爸爸想讓我嫁人,之前王老師幫了我一把,這個人情我一直沒有還,等我走後,替他說聲謝謝。”
“我不怪任何人,我沒有什麼壓力……我想我除了死,沒有什麼辦法逃脫不了嫁人的命運了。”
“就幾千塊錢,我爸把我賣給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的。”
“我沒有什麼辦法了……”
案發地點清理的很快,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時洛看著空空蕩蕩的女生宿舍樓下,幹幹淨淨,溢出的鮮血學校也用泥土來蓋上了,一切好似如初。
一個人活在世上幾十年,清理幹淨痕跡不過那麼了了幾分鍾。
或許,死亡才是擺脫她一切煩惱的辦法吧。
時洛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陳封啟忍不住看向他,他也著實理解,剛來到這個學校就經曆了如此驚心動魄的一幕,就算是他剛才看見那畫麵的衝擊感也差點兒幹嘔出來。
“要不。。。。。。,我陪你去歇一歇?緩一會兒你在回班裏?”
時洛搖了搖頭,用力的深呼吸了幾次,試圖驅散壓在自己心頭的陰霾,可是無果,他揉了揉眉心
窗外又開始下起了滴滴答答的小雨,灰蒙蒙的天空,烏雲好似千金重一般直直壓在了這小小的慫逼的小鎮上,黑雲壓城城欲催,壓著總會讓人有些苟延殘喘的架勢。
陳封啟攬過時洛,關上窗戶,避免他被冷風吹到感冒。
一整個下午,不光是時洛,整個班都抑鬱寡歡,沉悶至極的樣子,甚至那幾個愛說話的女生都變得沉默寡言,氣氛異常的低沉,不知是不是看見自己另一種人生的結局。
下午吃完飯,陳封啟本來是想帶著時洛去校園四處逛逛,卻不曾看見跳樓女生的父母來到學校,再給學校試圖討要一個說法,那位母親癱坐在地上,麵目痛苦,訴說這自己生活的難處,但是感覺絲毫沒有懊悔的表情。時洛在一個角落裏默默的看著這一切,皺了皺眉頭,拉了拉陳封啟的衣角,默默的走到了一邊。
“她媽媽。。。。。。”
“就是想要錢,”陳封啟剝開棒棒糖糖紙,“喏,吃嗎?”
不等時洛搭話,剛一張嘴,陳封啟就把棒棒糖塞到了他的嘴裏,“橙子味的,襯你。”
時洛含糊這不知道說了什麼話,陳封啟手上動作一頓。
“回宿舍再說,別亂想了。”
時洛看著太陽一點點隱沒在地平線一下,心裏不安越發的讓他喘不過起來,太陽光最後消失在了西邊的山頭,一切仿佛那麼的悄無聲息,就像是剛剛被處理掉的屍體,殘碎,破敗,但是悄無聲息,一切仿佛從來沒來到這個世界上,出生的時候哇哇大哭,跳樓的時候確實如此的決絕。
晚自習出奇的安靜,就連王晨光都驚訝,擱在辦公室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感慨這幫孩子終於長大肯用功學習了。
回到宿舍。
陳封啟才第一次見到他的室友,也就是陳剛說的文科班的宋仁通,他鼻梁上也架著副眼鏡,理科生標配半框方形眼鏡,顯得他十分斯文秀氣,但是斯文秀氣是跟他完全不搭邊的,看著這麼瘦弱,甚至比時洛還要矮上半頭的人,陳封啟剛一進門就看見他和沈鈺拉著一起打遊戲,宋仁通推了推眼睛,可能是隊友太過於演員,導致他大吼一聲,嚇得其他幾個人麵麵相覷。宋仁通看見了陳封啟,走過來握了握手,也算是打了個照麵認識了,聽陳剛說他還是文科二班的體育委員,還順帶誇了他好一通,直到宋仁通忍不住給了陳剛一拳,陳剛才堪堪住嘴。
時洛忍不住笑出了聲,宋仁通看了一眼站在陳封啟身後的時洛,忍不住誇讚了一句,“你皮膚好白,跟個大明星一樣。”這直白的話語猝不及防的cue到了時洛,時洛連忙擺擺手。
打完一局吃雞的沈鈺忍不住的跳下了床,“趕緊洗漱,洗完了都趕緊爬床睡覺,這周要是在扣宿舍日常分,這倆人剛來就要滾回家了。”
打鬧的功夫,那個重點班的小孩也回來了,長得精瘦精瘦的,顴骨高,額頭寬寬的,眼神顯得多少有些神經質,他回來做了個自我介紹,就自己般了個小桌子放到空床鋪上開始學習了。
陳剛摸出手機,給陳封啟發了條消息。
剛:他就是這樣不要緊。
C:沒事,不打緊。
就小打小鬧這一會兒,時洛就幫陳封啟和他自己把床鋪和被子都整理好了,他坐在沈鈺的床邊看著沈鈺用作業幫奮筆疾書,時洛輕輕的拍了拍他。
“你不自己做嗎?”
沈鈺抬起頭,那表情仿佛跟吃了屎一樣,“我自己做?我自己做什麼都可以,數學能把我做死,我還做他?!”隨後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一樣,顫顫悠悠的問了一句,“你不寫作業嗎?”
時洛蹲到行李箱邊還在慢慢悠悠的收拾這東西,隨口回了一句。“寫完了,晚自習兩節課就寫完了。”
沈鈺的嘴巴張的跟個雞蛋一樣大,陳封啟看的忍不住拍了他腦袋一下,沈鈺才會過神。沈鈺快步走到時洛麵前,直接拉起他的手,拉到胸前這個位置,近乎深情星星眼癡迷的看著a時洛。
“把你的作業貢獻給我看看唄。”
時洛從包裏拿出來,遞給他,結果沒想卻被陳封啟半路截了胡,沈鈺氣的半死,差點兒沒當場掏出速效救心丸出來,陳封啟結果作業,故作老成的給他說,“孩子,作業要自己做啊”,如同那慈祥的父親,看的沈鈺有點兒心梗。
沈鈺大吼一聲但這吼的聲音有點兒大,直接把宿管阿姨直接招來了,六個人被批了一頓,等宿管走後,時洛忍不住嘿嘿嘿笑了起來,陳剛拿著他那MP3聽著歌,隨口就問他笑什麼,時洛回答道,“人家這倆隔著學習的被批的多冤啊。”
宋仁通從上床探出頭,推了推眼睛,比了個手勢,擺擺手,頗有一種俠者風範。
“無妨,我早已經習慣了。”
蘇祁瑞從宋仁通床上探出頭,也是嘿嘿笑了笑。
“沒事兒,我們早習慣了,隻要不退宿幹嘛都行。”
陳封啟差點兒直接一口水嗆死在這裏,你們要求怎麼如此之低!!!
好吧,這也不怪他們,畢竟有這幾個活寶在,平時是挨訓是也是正常,真佩服他們。
晚上十二點,時洛寫完練習,收拾收拾,爬上了床。很巧的是,他和陳封啟剛好是對床,他剛躺下,猝不及防,與陳封啟對視。
陳封啟躺在床上,借著床頭的小燈翻著3500單詞必背書,隨口問了時洛一句,“你今晚在想什麼,”頓了一下,想了想,“是因為她嗎?”
時洛從被窩裏鑽了出來,頭發絲都顯得有些淩亂,昏暗的燈光下,他的神情有些悲哀,寂寥,甚至是有些哀傷。
“我不懂,為什麼這麼早就讓她嫁人,如果不是。。。。。。”
陳封啟翻過一頁,“你不會懂的,她的死是早已經注定的結局。”
一個嬌生慣養的人又怎麼會懂得一個破敗支離破碎家庭的悲哀,這是如此的諷刺,月光透過窗戶,直直的照著時洛的臉,顯得蒼白又脆弱,仿佛整個人的力氣在經曆過這場事故被抽幹,如同一行屍走肉,悲愴。
陳封啟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他把燈光調暗了一些,對床的陳剛已經打起了呼嚕,嘀嘀咕咕的說著夢話,鄰床的沈鈺也翻著身,睡著了。
“一個女孩子再怎麼反抗也會被冠上不孝的罪名,最後偃旗息鼓,無奈被迫投降。你以為她能跑的哪去?”
“什麼都沒有,連最低的生活基本費用都沒有,王老師之前給她求過請,知道怎麼求的嗎?”
“因為她是個好苗子,她能走出這個縣城,走出這個被封建籠罩的縣城,王老師給她的家長跪下,哭著祈求不要把她給嫁人,她的學費都由王老師來出。”
“但是結果呢?還不是因為那幾千塊錢把那女孩給賣給了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光棍,還是喪偶家暴的一個男人,”陳封啟說這些的時候,語氣沒有一點起伏,就像是說著家常便飯的閑話一般,“知道我們為什麼這麼平靜嗎?因為每年這所學校都會有因為嫁人被迫跳樓的女學生,很多,如果我硬給你講的話,那麼你晚上就別睡了。”
他揉了揉時洛的腦袋,把他淩亂的發絲整理好。
“睡吧,明天會處理好的,”
他關了燈,平躺在床上。
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