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琦硬著頭皮接通，斟酌著組織語言，“舒譽，那個……計劃有變，你今天先別來，我有點私事要處理，明天你再正式上班吧。”
    舒譽語氣嚴肅，“昨天推今天，今天推明天，你這是對你生命的不負責任！敵人藏在暗處尋找機會，你不能因為現在安全就疏忽大意！”
    聞琦趕緊道：“你放心，今天的工資我照付。”
    舒譽深吸一口氣，循循善誘，“我是卓越保鏢公司的老板，要是想賺錢，我多招幾個保鏢不就行了？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自降身份，親自給你當保鏢嗎？”
    聞琦搖頭，老實道：“不知道。”
    “你很合我的眼緣。”舒譽說得情真意切，“我一看到你，就好像看見了我弟弟，控製不住地想保護你……”
    恍惚中，聞琦聽見了他的哽咽，當即小心翼翼問：“你弟弟是出事了嗎？”
    舒譽，“我是獨生子，沒有弟弟。”
    聞琦，“……”
    聞琦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他耳邊響起一道溫柔的機械女音。
    “親愛的玩家們，懷舊時代將進行第一次內測版本更新，未避免遊戲艙不正常鎖定，請所有玩家盡快下線。本次更新會持續72小時，敬請期待。”
    “更新倒計時3分鍾。3：00，2：59，2：58……”
    聞琦一抬頭就看見懸浮在空中不斷減少的倒計時。
    “舒譽，我還有事，先不聊了。說好了，你明天再來，今天我家裏人要回來，我提前和他說一下你身份。”
    匆匆掛斷電話，聞琦拍了下司機座椅後背，“師傅，你看見天上藍色的倒計時了嗎？”
    司機茫然，“什麼？”
    聞琦扭頭看向窗外，豔陽高照，天空湛藍，來往的車輛井然有序，步行街上行人如織。
    一切都很正常。
    好像隻有他一個人能看見倒計時。
    倒計時結束後，這個世界會發生什麼變化？
    三分鍾很快過去，聞琦看見天邊一棟高樓突兀地射出一道藍色光幕，光幕最開始是一條線，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擴大、蔓延。
    光幕經過之處，時間暫停，動作定格。
    它的速度太快，快到聞琦反應過來，光幕已穿過前方駕駛位的司機，近在眼前。
    光幕沒有絲毫停頓，將聞琦包圍，再朝他身後覆蓋而去。
    甫一接觸到光幕，猶如利刃刮骨，聞琦感受到的是難以抑製的頭疼，如針刺，似刀割。
    心髒狂跳，血液流動加快，窒息感隨之而來。
    “唔……”
    聞琦捂著頭癱軟在坐墊上，冷汗直冒，額上青筋暴起，大口大口地呼吸，就好像被人抽了骨頭。
    靈魂被抽上天空，和身體分開，神智飄忽，但身體的疼痛就好像一根線，無聲無息卻存在感十足，提醒著他的無力反抗。
    疼痛來得又快又急，眼前很快浮現出團團黑氣。
    “師傅，你……能聽見……我說話……”
    聞琦撐著一口氣滾下座椅，伸手去夠司機衣擺。
    司機沒有反應，頭望向車內後視鏡，眼睛失焦，表情疑惑，好似被人按下了暫停鍵。
    黑氣好像單薄了一些。
    這時，聞琦反應過來，黑氣是真實存在的，並不是因為疼痛而產生的錯覺。
    頭好像沒剛才疼了，是黑氣救了他？
    聞琦低頭，發現黑氣來自他外套的口袋。
    掏出來一看，是那塊他用衛生紙抱起來的廚房女鬼送的抹布。
    此刻，抹布就跟加濕器一樣，源源不斷地吐出出黑氣。
    抹布剛一到手，聞琦就感知到腦海中出現了抹布的信息。
    C級道具，能淨化汙染。
    黑氣看著不詳，但聞琦也顧不上那麼多了，直接把抹布展開，蓋在了頭上。
    他本是病急亂投醫，出乎意料的是，頭疼真的減輕了很多。
    聞琦推開車門下車，目之所及世界蒙上了一層稀薄的藍色，天空中有藍色光點不規則地遊動。
    四周一片靜謐，所有聲音全部消失。
    就好像整個世界隻剩下了他一個活物。
    “這些藍光就是汙染嗎？”
    想起逃生係統對抹布的介紹，聞琦心下微沉。
    他看清楚了藍光最初是從哪裏來的。
    聞琦很想去那棟高樓一探究竟，但仔細思索後，還是按耐了下來。
    他現在什麼底牌都沒有，高樓沒有危險暫且不說，一旦遇到危險就是一個死。
    但藍光最初在高樓出現，就說明那棟樓對整個遊戲世界是特殊的。
    沒有危險的可能性太小了。
    思考片刻，聞琦舉起手機把那棟高樓拍攝下來，決定以後進去。
    和逃生副本中一樣，手機沒有信號和網絡，隻能使用一些簡單的功能。
    拍完高樓，聞琦回到車上坐了一會兒。
    遊戲版本更新需要72小時，折算下來是三天。但是別忘了，遊戲係統公告發布的對象是現實世界的玩家。
    現實的三天，在懷舊時代遊戲中是十二天。
    這十二天，聞琦不可能一直待在車上。
    他早打算好了，先在車上看看情況，要是外麵沒其他變化，就走路回家。
    街上依舊安靜，不斷變化的光影提醒著聞琦時間一點點過去。
    時間到了。
    聞琦下車，拉開駕駛位車門，從司機身上拿出錢包，選出幾張零錢，再放了一張百元大鈔進去。
    隨後，他把錢包放進司機兜裏，道：“車費23，我付100，你該找我77，但你兜裏沒有兩塊零錢，我吃點虧，找我75。”
    做完這一切，聞琦關上車門，拿上東西，按照記憶中的路線，走路回家。
    穿過大街小巷，他看見所有人保持著不一樣的姿勢，僵直在原地，甚至有人保持著即將滑倒、身體歪斜的高難度姿勢。
    路邊一棵草，一粒塵，都是靜止的，世界被固定成了一副畫。
    直到這時，聞琦才深刻意識到他所在的世界，真的是一款遊戲，一款被人隨意擺弄塑造的全息遊戲。
    遊戲版本更新之後，會發生什麼變化？
    聞琦全然不知，但他會盡所有努力，把懷舊時代掌握在手裏，擺脫被人控製的可能。
    “不用謝。”
    聞琦將那位保持高難度滑倒姿勢的路人扶正，隻是他臉上對自己即將摔倒的驚恐表情，聞琦就沒辦法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聞琦最後來到了一處繁華的商業街。
    “終於快到了。”
    聞琦抹了把汗，走了四個小時才走到家附近的街道，他覺得自己的雙腿都快沒有知覺了。
    當然，這期間他還走錯了幾次，不得不倒過去走另外一條路。
    走在商業街上，聞琦發現了一個神奇的現象，所有人好像都在看同一個方向，表情驚訝、慌張、好奇，不一而足。
    他在醫院包紮時，這條街發生了意外？
    順著眾人目光，他看見了一輛摩托車，以及車上兩個帶著鴨舌帽和口罩的男人。
    坐在摩托車後麵的男人還背了一個雙肩包。
    黃昏中，雙肩包隱約透著金光。
    聞琦上前一看。
    好家夥，裏麵全是黃金項鏈、黃金手鏈，這些首飾上還帶著吊牌。
    “這兩人打劫了金店？”
    聞琦四處看了看，終於在拐角處看見了一個朝這個方向伸長手臂的保安。
    算了算距離，等保安跑到這兒，這兩個打劫金店的人已經騎上摩托車跑了。
    “讓你不學好，大家同為NPC，就不能和諧相處嗎？”
    聞琦一巴掌打掉背包男的鴨舌帽，又在附近的店鋪中找到兩根繩子，把兩位劫匪綁了起來。
    捆綁時，不小心弄掉了背包男的口罩，看清了他的臉。
    五官平平，顴骨突出，眉毛雜亂，三白眼。
    正是殺死馮大江一家五口的斧頭男。
    怪不得他能眼也不眨地殺五個人，怪不得他不能讓人看見他的臉。
    原來他有搶劫金店的前科。
    聞琦用力扯了扯繩子，綁得很緊。
    懷舊時代版本更新完成後，遊戲世界重新運行，對斧頭男兩個NPC來說，就是明明上一秒我還在摩托車上，下一秒就莫名其妙躺在地上，還被繩子捆起來了。
    堪比大白天撞鬼。
    “這算不算天降正義？”
    想了下斧頭男的表情，聞琦笑了笑，“紫光別墅副本時間是明年，斧頭男這個時候被抓，你和你的兩個女兒，還有那位老太太，應該不會再出事。”
    他猛地想到，他好像答應過廚房女鬼要送她一張薑淮的TO簽。
    “十二天之後，剛好薑淮要回來，我去找你好了。”
    聞琦扶正頭上的抹布，“就當謝謝你送了我一件很有用的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