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銳韜在大年三十這天從B市回到家裏，學校實驗室工作多，他還算是學科帶頭人，所以必須得將實驗都處理好了，才能離開。
    周銳韜熬了一宿終於把該幹的都幹完了，買了最早的一班車趕回家，動車4個小時就能到家。
    北方和南方的年夜飯不同，北方人更喜歡在中午的時候吃年夜飯，晚上吃口餃子，這個年就算過去了。
    周銳韜剛進屋就發現了一個不速之客，正坐在他平時坐的位置。
    “銳韜，你回來啦！你這孩子，正好趕上飯點，趕緊把行李拿進屋裏。”還沒等周銳韜發問，周媽媽不由分說就把他拽進屋裏。
    周媽媽接過周銳韜的行李，自顧自地說到：“小徐今年來咱們加吃飯，他那個酒鬼老爸又出去打麻將了，還把門鎖上了，我看著孩子挺可憐的，就叫屋裏吃飯了。”
    徐境遇是周銳韜的發小，兩個人從很小就住在一個院子裏，可以說是看著對方長大的，但徐境遇沒有周銳韜這麼幸運，他的母親在他剛上高中那年就去世了，父親常年酗酒，好好地工作也因為喝酒耽誤事被辭退了，眼看著家裏一天不如一天，徐境遇隻能在高二那年輟學去打工，補貼家裏。
    周銳韜本想把身上的大衣脫掉，這個大衣可是他花了大價錢特意買的，按理說他是不會買這麼貴的大衣，但當時試完之後，不僅連店員誇他，連身邊的顧客都連連稱讚，剛穿出去就有3個人要微信。
    但想到剛才坐在位置上的徐境遇，決定還是展示一下自己的成功，連家居服都沒換，直接上桌吃飯了。
    徐境遇和周銳韜這身比起來完全是兩個感覺，徐境遇身上穿著的是洗的發白的工服，一看就是在哪個電子廠幹零工的，雖然身上有些油汙，但能看出來，整個人是清爽的，湊近了聞還有一股廉價的洗衣粉味道。
    雖然徐境遇這身衣服不咋地，但穿在他的身上卻不輸那寫精心打扮的小年輕，加上短短地寸頭和狹的眼眸，反而有一種別具一格的感覺。
    徐境遇隻是在剛看見周銳韜的時候淡淡地打了聲招呼，剩下的時間不是低頭看手機，就是坐在飯桌前發呆，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內向。
    “境遇，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啊，我聽說這兩年你都在南方那邊，具體是幹什麼工作的啊？”
    聽見周銳韜的發問，徐境遇原本僵直的後背變得更加僵硬了，手上拿著的筷子也不自覺地握了一下，聲音聽起來有些冷漠的回答：“沒幹什麼，就是在工廠打些零工。”
    聽見他不願意談論自己的事，周銳韜也識趣地閉嘴了，沒有在追問下去，反而是周媽媽，怕徐境遇在家吃飯不自在，一直再給他夾菜，徐境遇麵前的小碟堆滿了桌子上的各種小吃，事實證明他也確實隻吃了自己碟子裏的東西。
    午飯過後，徐境遇和周媽媽搶著刷碗，說不能白吃白喝，周媽媽拗不過他，隻能將刷碗的任務交給了他。
    “境遇晚上可能要在咱們家睡，你倆睡一屋啊。”
    周銳韜聽完這句話，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媽，你讓兩個1米8的男人擠在兩個雙人床上？”
    “那有什麼不行的，陽西不是還總來和你一起睡嗎？你倆就湊合一宿，我覺得境遇他爸今天晚上肯定不能回來。”說完這句話周媽媽就拍拍屁股走了，根本沒給周銳韜反駁的機會。
    一直到晚上，周銳韜才舍得將自己那個騷包的大衣脫下來，小心翼翼地掛起來，放在玄關處，以防有什麼突發情況，可以及時穿上耍帥。
    等他磨嘰完走進到臥室，才發現已經洗完澡的徐境遇站在門口一直等了他好久。
    洗完澡的徐境遇頭發趴在臉上，看起來沒有白天那麼難以接近，反而有些柔和，自己的睡衣穿在他身上居然還有些短。
    “徐境遇，你多高啊。”這是今晚他倆說的第二句話。
    “沒仔細量過，大概187吧。”
    沒想到徐境遇居然比自己還高了4厘米，本來以為兩個人差不多高的。
    “你別站在門邊了，趕緊上床躺著吧，這床被子是你的。”周媽媽怕徐境遇睡不習慣，特意將家裏的新被拿出來給他，稍微薄一點和舊的留給了自己的兒子。
    “我蓋這個舊的就行，那個新的你留著蓋吧。”
    “哎，別，你蓋那個新的吧，省的我媽說我不懂得謙讓客人。”說著周銳韜就要往那個舊的被子裏鑽。
    還沒等他鑽進去，就被徐境遇一把按住，“還是我蓋那個舊的吧，我在廠子習慣了，蓋哪個都一樣。”說完便直接進去了。
    周銳韜看著他這樣，不由得有些心疼，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紀卻有著不一樣的人生，他隱約記得徐境遇以前學習也是名列前茅，雖然兩個人不在一個高中，但徐境遇的名字，他還是聽過的，好像也曾經考上過市裏的百名榜。
    兩人人雖然在一張床上躺著，中間卻隔著好像一道銀河的距離，徐境遇緊緊地貼著他那邊的牆，好像生怕碰到周銳韜一樣。
    周銳韜也感覺到了他的緊張和不自在，空氣中都彌漫著尷尬的氣氛。
    “徐境遇，你過的好嗎？”好奇心還是促使周銳韜打開了話題。
    停了半晌，也沒有人回答，就當周銳韜以為徐境遇睡著的時候，徐境遇才歎了口氣回答到：“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呢？”
    這句話給周銳韜問的一愣，是啊什麼事好什麼是不好呢？
    周銳韜發現自己平時挺能巴巴的一個人，在徐境遇麵前居然兩次三番的說不出話來，“算了，累一天了，早點睡吧。”
    也許是為了回來過年，年前忙了太久，周銳韜一覺就睡到了10點多，等他醒的時候，身邊的徐境遇已經起床了，甚至連被窩都涼了。
    “媽，徐境遇呢？”
    周銳韜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臭美，一邊照著鏡子欣賞自己的帥臉，一邊整理發型。
    “境遇出去買豆漿油條了，就是你愛吃的那家，這孩子早上起來就開始幫忙收拾碗筷了，還跟你爸爸下了一盤象棋，你都沒起來，這不聽說你你愛吃那家豆漿油條，下完圍棋就趕緊去買了。”
    周銳韜心知自己起來晚了理虧，也沒敢在強嘴，自己默默地穿上鞋，準備去迎迎買豆漿油條的徐境遇。
    “哎，媽，我昨天掛這的大衣哪去了？”
    “啊，大衣啊，我讓境遇穿走了，他那個衣服太薄了，這大冬天得出去得瑟一圈，不得凍壞了啊？說起來也奇怪，賣豆漿油條的地方也沒多遠，怎麼還沒回來？”
    周銳韜剛脫了鞋進屋，就聽到了門後開門的聲響，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個身上和頭上被豆漿澆過，油條碎渣滿身的徐境遇。
    “我靠，你這是幹啥去了，我這個大衣多貴你知道嗎？怎麼穿成這樣？”周銳韜第一反應就是心疼自己才穿了2次的大衣，畢竟這個大衣花了他4個月的工資呢。
    徐境遇渾身發抖的站在門口，沒有要進來的意思，仔細一看臉上還掛了彩。
    “你這是怎麼了？”
    聽到門口的大呼小叫，周媽媽鍋鏟都沒放下，就衝了出來。
    “境遇，你這是摔哪了，還是怎麼了？”
    徐境遇搖了搖頭，把買好的豆漿和油條遞給周銳韜：“我會賠你衣服的，阿姨我先走了，我爸回來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徐境遇默默地進屋，把所有的東西，其實也就是他隨身帶的一個小包和昨天穿的工作服，和周媽媽禮貌的告個別就離開了。
    “哎，八成有事討債的上門了。”周媽媽一邊搖頭一邊走回廚房。
    “討債的？什麼意思啊媽？”
    “境遇是個可憐的孩子，你這些年一直在外麵不知道，他那個爹天天就知道賭錢，境遇這些年打工的錢，都被他拿去換賭債了，估計今天是要債的上門了，正好被境遇碰上了，才變成這樣的。
    賭債？要債的上門？這些年周銳韜一直在外工作，為了評職稱確實鮮少知道這些家長裏短，沒想到這樣的奇葩事居然發生在自己身邊。
    “那徐境遇是傻子嗎？為啥還給他爸錢啊？”
    “不給錢怎麼辦，不給錢要債那些人就天天給他打電話，說要剁了他爹的手，畢竟是親爹啊，怎麼能眼睜睜的不管呢？你以為都像你這麼幸福，每天在外麵專心做實驗什麼都不用操心！”
    周銳韜聽出了他媽的弦外之音，這是嫌棄自己回來的時間少了，趕緊賠上笑臉：“媽，你放心，我明年一定節假日都回來，我向你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