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雪夜凍屍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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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像是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連忙跟旁邊的人小聲嘀咕“快走”,坐回圓桌旁原來的位置上,眼神卻不停地往方叢廉一行人的身上瞟去。
林耿默默地往裏間走去,蹲在了老人旁邊,看著她手下的骨灰盒,小小的,輕輕的,但是裏麵卻有著一個人的重量,再加上另一個人的全世界。
前麵還放著劉達文生前的照片,看上去還年紀很小,應該是上小學的時候,因為表彰而照的,現在臨時被洗出來,裝裱在了小小的框子裏,上麵還覆蓋了一層玻璃。
照片裏的劉達文是笑著的,胸前的紅領巾顯得很鮮豔,露出的牙齒還缺了一顆,但絲毫不影響那時的他在鏡頭前的驕傲。
“我聽小琪說……”可能是由於沉默了太久的時間,老人一開口的聲音十分嘶啞,慢吞吞地說道:“……文文是因為做好事才走的?”
林耿扭頭看向老人,重重地點了兩下腦袋,說道:“如果沒有他給我們傳遞信息的話,我們可能現在還找不出壞人。”
老人沒有再接話,麵無表情地回過頭,繼續看著那個小小的骨灰盒發呆,點燃的白色蠟燭搖曳著火苗的身姿,照應在她的臉上,股股黑煙順著氣流的方向,往上飄去。
外麵吃席的人走得差不多,隻留下幾個幫忙的婦人在收拾桌子什麼的,孔豆佳和魏前進也融入了進去,各自搬了條小板凳,坐在滿是油水的碗堆裏,撈起袖子,任勞任怨地一個接著一個刷。
沒了剛剛的喧囂,方叢廉才走到老人麵前,遞過來一遝用塑料袋層層包裹著的錢,說道:“大娘,這是劉達文在市裏工地上辛辛苦苦賺的錢,托我們轉交給你。”
老人像個老舊的機器人一般,緩慢地轉過頭,看向那一遝錢,久久沒有接過,好像不接錢,那個小骨灰盒裏的人就會活過來一樣。
林耿看著他手裏的那些錢有些驚訝,不是說這錢不能拿的嗎?
“文文,他……”老人看著那些錢,嘴唇微微顫顫地問道:“他是因為什麼……走的呀?”抬起頭,看向拿著錢的方叢廉,眼裏好像有巨大的委屈一般,好好的大活人,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方叢廉彎下腰,拉過老人的手,把錢交在了老人的手裏,握了握,帶著歉意說道:“這個我們不能說,這是規定。”
老人也沒有多糾結,看著手裏的錢,眼前突然湧上來的濕潤,讓她有些遏製不住想要大肆喧鬧一番,嶙峋的手指緊緊抓著塑料袋,發出來的響聲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著她,養了三十幾年的孩子再也見不著了。
由於職業的因素,林耿特別容易產生共情,眼眶的濕潤比老人還嚴重一些,已經有不聽話的淚滴圓潤地順著臉龐滾落了下來,連忙站起身,往屋外走去。
方叢廉也連忙跟了上去,身後留下老人一個人,以及那盒小小的骨灰。
林耿沿著田埂走,他想要鎮定下來,可惜那個場景總是在眼前浮現,好像一開始認為的美好結局,一下子,就變得不太美好了,有這麼多家庭都遭到了毀滅般的災難,小孩沒了父親,妻子沒了丈夫,老人沒了孩子,隻有在那幾張薄薄的文件上,蓋上了已破案的大紅字樣。
林耿察覺到身後有人跟著,而且從走路發出的習慣性聲音,聽出來是方叢廉,於是喊了一聲“方隊”。
方叢廉從後麵跟了上來,以三步的距離慢慢地跟著,突然被點了名有些不明所以然,走了上去,跟他一前一後地沿著田埂走著,“有什麼事嗎?”
林耿站住腳,看向了對麵的山,遠處時不時有小孩子玩鞭炮的聲音,一響後就是一陣嬉鬧,都能想象出他們無憂無慮的可愛模樣。
“方隊,你上次說你選擇當警察是因為想抓住所有破壞環境的人,但是像這種情況,如果沒有我們的參與,劉達文和李富強就不會當上線人,他們就不會被唐社折磨死,他們的家人就……”
“林耿!”方叢廉打斷了他的話,但立馬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大,連忙放低了下來,把他的身子麵向自己,說道:“林老師,你是研究心理的,應該聽說過電車難題吧?”
“我們現在所做的事就是扳動那個拉杆的人要做的事,我們要做的是為最多的人提供最大的利益,在這個過程中,能毫發無損當然是最好的。但是現實沒有那麼多假設,它是殘酷的,人的生命是脆弱的,隻有一條,沒了就沒了。”
“劉達文他們的家庭在一定程度上是得到了破壞,但是你要相信國家,他會盡量公正地處理好相關無辜人員的傷害。而且你的選擇保護了那群未來可能受到毒品傷害的人,他們的家庭在你的保護下,得到了保障!”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林老師?”方叢廉低下頭,想去看到林耿的眼睛,但是他一直低垂著腦袋,也不明白他此刻是怎麼想的。
過了良久,林耿才抬起頭來,小聲地說道:“為什麼人的心理那麼難懂?”
方叢廉見他沒有剛才的頹廢,內心鬆了一口氣,回答道:“林老師,你不覺得人就是因為難懂才有趣嗎?正是因為這樣才覺得人生到處都是驚喜,周圍的人做得每一件事都會改變你的一些固有觀念。”
“可我還是有點悲傷,我可能真的不太適合實戰。”林耿深呼吸了幾次,把肺裏渾濁的氣體都吐了個幹淨。
這下方叢廉又緊張起來了,連忙說道:“千萬別啊林老師,你都不知道你專業知識給了這個案件多大的幫助。你看你這強大的共情能力,讓多少證人都對你傾情訴說,起了不小的作用。”
林耿看了他一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沉重的氛圍一下就消失得無隱無蹤,把方叢廉看得有些發呆,原來一個男人也可以笑得如此好看!
由於還有一些後續工作沒有結束,所以方叢廉他們稍稍呆了一小會兒就走了,林耿把身上一共八百塊錢的現金交在了劉子琪的手上,勞煩她在這段時間裏多照顧一下這個孤苦無依的老人家。
劉子琪拒絕了,說自己身為晚輩,照顧是理所當的,把錢灑進了車子裏,不肯收下,林耿也沒有多糾纏,計劃著過完年再來拜訪一次。
孔豆佳洗完碗後,一直就陪著老人坐著,一個人念念叨叨著,直到方叢廉喊回去,才起身,一個人單方麵約定著下次再來。
“方隊,我發誓,這是我從業以來,辦過的最難受的案子。”孔豆佳坐上車後,心情沉重地說道:“我現在好想早點回家,抱抱我媽呀。”
方叢廉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嗤笑了一下,說道:“你這從業時間才多久,最難受的案子就出來了?還不如多鍛煉一下自己的心智呢,你看看人家前進,就比你大了幾個月,這心理比你成熟得多。”
“方隊你可拉倒吧,你不知道前進在洗碗的時……”孔豆佳的嘴被反應過來的魏前進給捂了個嚴實,說的什麼,一個字也聽不清楚,光嚷嚷。
方叢廉又看了眼後視鏡,看到後麵鬧成一團的兩人,心裏滿是好奇地問道:“怎麼了?前進,你洗碗的時候幹什麼了?”
“沒什麼方隊。”魏前進癟了癟嘴,見孔豆佳漸漸停息下來,才把手放了下來,沒想到,一切都是假象。
嘴一自由,孔豆佳就忍不住地對魏前進吐槽道:“我擦,你洗完碗洗手了沒啊?我怎麼聞著一股油味?”接著又很嫌棄地抹了兩把臉,皺了皺眉頭。
“洗了啊。”魏前進也有些懷疑地聞了聞,的確是有點味道,但是自己明明洗了好幾遍,感覺是浸泡了太久,都有點入木三分了。
“行了,這味道過幾天就好了,先說說你洗碗的時候幹了什麼吧?”方叢廉還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導致一向比自己還顯穩重的人突然變得那麼生龍活虎了起來。
林耿坐在副駕駛位上,也一直在觀察後麵的兩個小朋友,魏前進說話的鼻音有點重,排除疾病感染因素,再加上眼圈有點微紅發腫,猜測道:“不會是哭了吧?”
車內的空氣頓時有些凝固,頃刻就爆發出了巨大的嘲笑聲,來源於孔豆佳,腦袋也瘋狂地點了起來,“他就是哭了,還默默地哭,邊洗邊哭,我還以為油進他眼睛了呢!”
方叢廉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跟著笑了起來,“前進啊,我還不知道你這麼的……感性啊,笑死了……”
來的時候,林耿感受到無語,沒想到,回去的時候,換了個人,繼續感到無語。
林耿回過頭看了一眼方叢廉身後的魏前進,已經被調戲得臉頰羞紅一片,心裏默默地幫他用腳趾扣爛方叢廉的車底。
魏前進可能感受到了林耿投來的同情目光,滿滿的委屈回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