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氣扇的聲音吱吱地作響，顯得年頭有些久遠，讓人有些心生燥意，方叢廉的燥意格外的多，短短幾分鍾的時間內，他已經不下五次，麵露不善地盯著那台排氣扇。
    林耿盯著那具奇怪的屍體陷入沉思，排氣扇那不知疲倦的聲音壓根就被自動屏蔽了，也沒有看到方叢廉的小動作。
    “會不會有東西擋住了他呢？”林耿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因為要是有這種東西，那麼一定會被找到的，但是他還是想問一下。
    林含菲放下抱胸的胳膊，聳了聳肩，說道：“我們在現場沒有找到這個東西，而且唐社和這個人都是仰麵倒在靠背上的。因為爆炸點在後座，所以後麵的兩個人基本上給炸沒了，碎屍都在第四個解剖台上。”
    “仰麵？唐社也是仰麵的話，那為什麼他的後背會是玻璃碎片的集中地呢？”林耿有些無法理解，看向林含菲問道。
    “可能是爆炸造成車窗碎裂時，唐社正好是附身在方向盤上，所以玻璃碎片集中在他的後背，由於安全帶的作用，再加上爆炸的巨大衝擊，導致唐社的身體碰到方向盤後，又立即反彈，仰麵倒在了座椅靠背上。”林含菲也不敢確定，但是目前的思路來看，這種幾率最小，但是是最有可能的。
    正當討論要再次陷入沉寂之時，解剖室的門被推開了，顧曉飛站在門口拿著薄薄的幾頁紙，舉起來搖了搖，說道：“菲姐，那個死者的建模出來了，還有信息資料。”
    在林含菲的授意下，譚毅隻好去拿紙，心情很不爽。
    “這曉飛膽子還是這麼小啊，連個解剖室也不敢進？”方叢廉對於這個傳聞還是略有耳熟，因為顧曉飛是第一個在解剖室看到屍體後暈倒的人。
    “別說了，這小子換了個由頭，說是身體虛，解剖室裏冷，容易感冒耽誤上班。”林含菲接過譚毅手上的紙，無奈地說道：“惹得小譚每次都要到門口接他的東西，看不慣得很。”
    “這小子嘿！”方叢廉看著剛被關上的門，笑了起來。
    第一張紙打印的是建模出來的臉，能看出來死者生前樣貌輪廓的優秀，有棱有角，有些像混血兒，眼眶比較深邃，鼻梁比較高挺，下頜線也是挺不錯的。
    第二張就是信息網匹配出來的人，上麵貼的是二十出頭時的照片，果然是讓人眼前一亮的帥氣，有點偏柔性美，靦腆的笑容像個小女孩一樣，很難讓人相信他的年齡。
    方叢廉看到照片之後，摸著下巴，感慨道：“還真是可惜了，長得這麼帥，要是當明星該有多受那些小女孩的喜歡和追捧啊？”
    林耿也點點頭，表示讚同，照片上的人細皮嫩肉的，皓齒紅唇，他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一般，靦腆地看著鏡頭拍出來的照片，都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含情脈脈，含情脈脈？
    林耿腦海裏突然閃過一絲念頭，又猛地發現照片並不是身份證那種的正經照，而是那種遊玩時的照片，背景裏還有河流和樹木，所以他是有喜歡的人？
    “怎麼了？林老師？”方叢廉察覺到了林耿的異常反應，於是目光從個人信息上移開，看向了他。
    “照片，這張照片！”林耿從林含菲手裏拿過那幾張紙，有些語無倫次地指著唐社的屍體，說道：“唐社喜歡這個叫蘇誠的！”
    另外三人以一種奇怪的目光在唐社和蘇誠的兩具屍體上來回掃去，最終停在了林耿的臉上，由方叢廉發聲問道：“不是林老師，他們倆不都是男的嗎？”
    “阿姨也不是說隻要你帶個人回去，不論男女嗎？”一句話懟到方叢廉無言以對，啞口無言，林耿繼續說道：“我曾經讓曉飛查過唐社的經曆，發現他初中的學習成績不錯，沒有任何不良記錄，但是由於初中畢業那年因為跟社會人士打架鬥毆，把一個人砸進了醫院，所以當地沒有高中收他，才沒有上學的。”
    “我讓曉飛繼續調查，曾發現過他初中和這個叫蘇誠的人來往親密，起初我也沒有多想，但是現在想想發現當時的看法有很多漏洞。”林耿看著唐社的屍體說道。
    “一個初三之前沒有任何不良記錄的好學生在上高中之時，突然跟社會人士打架鬥毆，本身就會讓人感到奇怪，而且在那個時代，隻要成績好，總有一個高中願意收留他，說不定能增加個升學率。”
    “當然也不否認他惹到的人是那片地區有權有勢的人，那樣會增加他家庭的不幸，很顯然曉飛沒有查到，隻是說家裏賠了錢，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那為什麼會任何一所高中都不願意收他呢？那就是打架的原因讓人難以啟齒，包括對唐社的父母來說，也是一件讓家門蒙羞的事。這樣想著，很難不想到他和這個叫蘇誠的人關係匪淺。”
    “在那個二十一世紀初，思想還在封建時期，很難認同同性戀這件事，包括現在，對於同性戀這種特殊的戀愛群體，允許存在並且誠心容納他們的人都非常少。”
    “所以在當年那件事的刺激下，唐社的反社會性格被激發，他痛恨這個不開明且愚昧的社會。在學生時代的唐社來說，每個人都不敢惹的對象就是混混，所以他選擇了成為一名混混，繼續跟在蘇誠身邊，直到現在。”
    林含菲似乎也被林耿給說服了，回過神來，推測道：“所以蘇誠身上的玻璃之所以那麼少，是因為有唐社的保護？”
    “對。”林耿對上林含菲試圖確定的目光，點了點頭，而後又扭過頭，看著麵前已經燒焦到分不清哪裏是肉，哪裏是衣服的兩具屍體，說道：“最好證明他們曾在一起過的證據，就是那些玻璃碎片。”
    “那為什麼蘇誠的胳膊上會有玻璃碎片，不應該全在唐社的身上嗎？”方叢廉沒有談過戀愛，他不明白這種特殊感情的感受，隻能在證據上，想試圖推翻林耿的結論。
    林耿雖然也是可戀愛小白，但是心理學涉及戀愛心理，所以以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的心態，解釋道：“相互喜歡的人是不希望對方收到任何傷害的。蘇誠也想保護唐社，但是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他的行動隻能止於擁抱上麵。”
    聽完林耿的分析後，解剖室裏再次陷入了沉默，這種be美學的確是讓旁觀者心裏一陣難受，隻有在生命最後一刻，懷裏還有自己一生摯愛的兩個人心裏是滿足的，以至於不負如來不負卿。
    從解剖室裏出來的林耿一時間不想回到辦公室，於是沒有跟著方叢廉上樓，而是直徑走出了大門，想在操場上去逛逛。
    方叢廉聽不到身後的腳步聲，於是扭頭一看，正好瞧見林耿失魂落魄地向門外走去，出於擔憂的心理，停下繼續邁上樓梯的腳，慢慢地跟在了他的後麵。
    因為有白天升溫的加持，到現在為止，氣溫還不算低，再加上身上有兩個暖寶寶的加持，林耿倒也覺得不是那麼冷，至少沒有在解剖室裏那麼冷。
    天上的星星依舊亮著，在黑夜的襯托下，顯得異常明亮，一看就知道今天一定是個不錯的大晴天。
    林耿按亮手機，想看一下時間，卻聽到身後有樹枝被踩碎的聲音，於是迅速扭過頭，看見來人後，驚訝地喊了一聲：“方隊？”
    被抓住原形的方叢廉撓了撓後腦勺，嘿嘿地傻笑了幾聲，快走幾步，跟林耿肩並肩後，說道：“就想看看你在幹什麼？”
    “不幹什麼，就想透透氣。”林耿不介意方叢廉的跟蹤行為，坦坦蕩蕩地邊往前走著，邊繼續看時間。
    現在已經是淩晨兩點了，正是所有人都開始陷入睡夢之中的時候，而林耿回頭一看，卻發現辦公大樓依舊有幾間辦公室是亮著燈的，時不時地有人影從窗戶前穿過，似乎裏麵的人都沒有時間去抬頭看窗外的美景。
    “方隊，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吧？”
    方叢廉一出門也看到了漫天的星星，讚同地點了點頭，說道：“應該是個晴天。下了幾個禮拜的雨雪，也應該要放放晴了，不然我的衣服都沒地方曬了。”
    林耿有些無語，內心吐槽道：這人怎麼一點浪漫細胞都沒有，現在的氛圍是適合討論沒地方曬衣服嗎？
    “方隊，聽完唐社和蘇誠的愛情故事，你有什麼想法嗎？”
    “有。”方叢廉一臉想法頗深的模樣，猛地點了點腦袋，引得林耿還真的有些感興趣他的想法到底是什麼，偏過頭，看向他。
    “談戀愛真的是太折磨人了。”
    林耿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或者是什麼舉動去回應他的這句頗深的看法，簡直是在自己狠狠地扇自己的臉，剛剛還覺得是恰好的微風，現在變成了扇自己臉的巴掌。
    林耿也懶得問下去了，無力地說道：“方隊，我們還是繼續去作社畜吧。”
    這點方叢廉沒有反對，連忙帶頭向辦公大樓的方向走去，沒有看到林耿在他身後比的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