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慢移動的腳步聲，門板撞擊門框的碰碰聲，像是被浸濕的海綿包裹著，悶聲打在明山嵐的耳邊，試圖睜開雙眼的少年，最終被沉沉的睡意拖回夢鏡。
    七點十分，陸景川拎著滿滿一袋早餐回到了宿舍。猜到貓貓應該還在睡覺，陸景川下意識放輕了動作。
    今天的早餐陸景川買了南瓜粥，小籠包和豆漿。甜口的都給明山嵐，陸景川並不太喜歡甜的食物。
    小貓睡覺時候喜歡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響，明山嵐睡覺時候卻很安靜，這大概是他和真的小貓為數不多的區別。
    陸景川用手支著腦袋，坐在椅子上看著還在睡夢中的貓貓，竟然也生出幾分歲月靜好的感覺。雖然並不忍心破壞少年的美夢，不過不想吃到冷掉的早點，還是現在起床為好。
    陸景川伸出手指在明山嵐白軟的臉龐上戳了戳，在遇見明山嵐之前，陸景川不知道男生也會有這樣柔軟細膩的皮膚。
    似乎是感覺到一絲癢意，明山嵐皺了皺鼻尖，把頭歪向了枕頭的另一側，還下意識地拉上被子蓋住腦袋，不給陸景川一絲搗蛋的機會。
    “山嵐……山嵐……”明山嵐被一陣陣輕柔地呢喃弄得發不出脾氣，隻能強撐著睡意睜開朦朧的睡眼。
    陸景川看著撐起身來又倒下的貓貓，心疼又好笑，“怎麼就這麼嬌氣，這麼喜歡睡覺呢。”
    不過嬌氣的少年不免也有一個嬌弱的胃，以防少年醒來胃痛，陸景川還是摟著少年的腰把明山嵐強行抱了起來。
    陸景川有時候也會比較貓崽和明山嵐到底誰更重一些，畢竟少年清瘦的臉和修長的身形並沒有什麼說服力。
    因此，陸景川把少年抱在懷裏也要格外小心，柔軟的小貓可經受不住什麼蠻力。
    離開被窩的時候，連空氣都是涼的，好在陸景川的懷裏始終是熱的，明山嵐雖然還不算清醒，但趨利避害的天性讓明山嵐下意識地往陸景川的懷裏鑽去。
    少年圓潤的腳趾正可愛地蜷縮著，懸在空中，似乎在尋找什麼著力點。手蜷在陸景川的脖頸抱成一團，頭緊靠在陸景川的頸窩，似乎在取暖，似乎在撒嬌。
    陸景川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喉結微動，連發出的聲音都帶上了清晨獨有的暗啞。少年的呼吸又小又弱，撓地陸景川頸窩犯癢，把陸景川的耳廓也染上了薄紅。
    雖然沒有兄弟姐妹，陸景川到底還是有幾個年紀偏小的堂弟堂妹，小孩子賴床並不稀奇，有時候陸景川也會被大人派遣去叫他們起床。
    隻是每次陸景川都不會心慈手軟，更別提這樣抱在懷裏哄著。或許小孩子隻會耍賴，而不像明山嵐這樣會撒嬌，叫陸景川生不出脾氣，隻想好好抱著，哄著。
    陸景川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著明山嵐的背，隻叫人更加睡意沉沉。
    “你這樣不對，我會更想睡覺的。”因為還靠在陸景川懷裏，聲音透過衣服傳來，連笑意都悶悶地。
    剛剛睡醒的少年，眼框還被淚水浸潤著，連帶著眼角也被濕潤，陸景川擦去少年眼角的淚珠，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陸景川手上的薄繭，少年的眼角微微泛紅。
    “好了，不要撒嬌了，再不吃早飯，胃會痛的。”陸景川非常冷酷無情地給少年套上拖鞋，像拎貓崽子一樣把少年拎到洗漱台。
    被水流打濕的時候，總是很容易清醒，看著明顯精神起來的明山嵐，陸景川放心地退出了浴室。
    明山嵐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陸景川已經把早餐從保溫袋中取出，不算太燙，溫溫的剛好入口。
    清甜軟爛的小米入喉，明山嵐空虛的胃終於好受一些。被花泥保護了一個晚上的茉莉在桌角靜默而盛大的開放著。比起斯斯文文的明山嵐，陸景川吃起東西來就過於潦草，囫圇吞棗的咀嚼，似乎吃飯隻是一項必須完成的工序，而對於食物的滋味毫不在乎。
    實際上也正是如此，陸景川雖然含著金湯匙出生，卻沒有少爺的矜貴與脾氣。陸家的長輩也秉持著讓陸景川多吃苦，多曆練的想法，陸景川也一直是被放養長大。如果不是明山嵐，陸景川也許隻會隨意吃點幹癟的麵包，而不是大早上醒來就去排食堂的長隊隻為買一杯還熱著的豆漿。
    不過，既然決心養一隻嬌氣的貓貓，勢必少不了精心的照料和嗬護，這是陸景川早就做好的覺悟。
    吃過早飯，陸景川和明山嵐趕上了一趟馬上要開走的早班車。時間還很早，車上除了司機和播音聲，隻有陸景川和明山嵐兩人。
    車身隨著發動機的運作緩緩移動著，時不時因為減速帶而震動車廂。兩人並排坐在一起，風從開著的窗戶跑了進來，連帶著空氣也染上快活的氣息。
    早晨的花市，有零零落落的紅色泥土，有晶瑩的露水，有芬芳的鮮花。花店和寵物店交雜在路的兩側，被店主擺在門口嬌豔的花像是從路的兩側長出似的，人和花都融在了熙熙攘攘的早晨。
    從來不來花市的兩人看起來都毫無頭緒，不過好在有的是時間。明山嵐和陸景川可以慢慢逛下去。
    才八點一刻，市場的熱鬧程度已經超出了兩人的想象。西裝革履的青年精心挑選著玫瑰似乎要奔赴一場奇妙的約會，悠閑自在的大爺逗弄著籠裏的鸚鵡，哪家店裏還時不時發出鸚鵡學舌的聲音常常逗得圍觀者們哄堂大笑。不過，也難免有急急忙忙的商販趕著搬貨運貨，嚇得行人向兩側快速躲竄。
    明山嵐一下車就被這樣的生活氣所感染，明山嵐很清楚這正是自己所缺少的一種對生活的熱情與活力，比起澎湃的海浪，自己隻是平靜的山泉，在幽靜的山霧裏等待與旅人遇見。
    看著明顯手足無措的明山嵐，陸景川心下了然，畢竟以明山嵐的個性，這樣熱鬧的街道實在過於新鮮刺激。
    “走吧”。看似隨意的一覽，明山嵐就被陸景川牢牢的鎖在了懷裏。陸景川摟肩的力度雖然霸道，明山嵐卻不會不舒服。被陸景川的氣息包圍，滾燙的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服傳到皮膚，明山嵐喜歡這樣炙熱的安全感，就像是有了這世間最牢固的依靠。
    “太高了……這個太窄了……”在一家花店前停下的明山嵐小聲念叨著。買一個稱心如意的花瓶並不比買一束合心意的花來的輕巧。明山嵐想，陸景川去花店買花的時候大概也會這樣糾結。
    “這個怎麼樣？”陸景川手指向的方向，是一個不太高也不太窄的透明玻璃花瓶，在陽光透過時還有發出美麗的淺黃色光影，正好符合明山嵐的要求。
    明山嵐一點頭，陸景川就彎下腰去把花瓶拿了起來。
    和大多數花店一樣，這家花店的老板顯然也把花店布置的十分溫馨有序，錯落有致的花束按照顏色，種類依次排好，一旁的青色架子上是許多大小，形狀不一的花瓶和花盆。推開花店的門，就會聽見門鈴撞擊發出的叮鈴聲，光束被捕夢網捉進懷裏，隻留下灰色的夢影搖曳。
    和其他時候的風不同，清晨的風還帶著水汽和一絲冷冽，沒有經過城市加工氣息的清風，讓人舒服地想躺進一旁的草地繼續做起早晨還未做完的夢——至少明山嵐是這樣的。
    門鈴再次響起的時候，陸景川出來了。不過和陸景川一起出來的還有一個很大的紙袋，明山嵐有些驚訝，畢竟一個花瓶可不需要這麼大的袋子。
    “還買了其他東西嗎”？
    明山嵐好奇地向袋子裏探頭——另一個淺藍色的花盆，花盆上是一隻正在撲蝴蝶的白色小貓。幾包花土，一些營養液，還有一包不知道什麼的種子安靜地躺在袋子裏。
    “你要種花嗎？”明山嵐顯然也被帶起了興趣，深色的種子圓滾滾地躺在少年白嫩的手心，既可愛又乖巧。
    “剛好看見就買了，你不是喜歡那束茉莉嗎？種一些在宿舍，這樣就不會那麼容易枯萎了。”
    比起陸景川的雄心壯誌，明山嵐不免有些擔心。
    畢竟從種子進入泥土的時候就是一場未知數，會不會發芽，能不能長大，不過明山嵐還不打算打擊這份決心，如果是陸景川想做的話，那麼一定可以。
    明山嵐小心翼翼地把種子放回袋子裏。店裏老板娘正笑意滿滿的看著兩人，明山嵐不好意思地回笑，拉著陸景川走出了花巷。
    陸景川說他喜歡茉莉，其實不然，明山嵐沒有太多熱情把喜歡分給別人或者什麼東西。無論是茉莉，玫瑰對明山嵐來說都沒有區別，隻是因為陸景川賦予了明山嵐去熱愛的動力，明山嵐想：
    大概自己以後會開始喜歡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