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高空降落的後遺症還未全消，吳玲腦袋當場空白了一秒，木楞楞道：“你剛說什麼？”。
    “我說你朋友醒了”
    吳玲下意識向他靠近求證，卻忘記掛在樹上的降落傘還沒卸下，踉蹌的扯回了身子。但嘴裏不忘急切問道：“真的？她在哪兒？我要去找她”。
    “一道去吧”十一小隊的隊長開口道。他現在也十分好奇那人是怎麼醒過來的，盡管做了一些偽裝，但他還是認出那是位哨兵，一位可能因精神混沌而陷入永久沉睡的哨兵。如今卻突然醒來，其中發生了什麼？
    “喂，你那朋友是精神過載沉睡的嗎？”愛加錢的金牌銷售陳辰一臉打探的湊過來問道。
    “想知道，給錢！”吳玲斜眼看他，禮尚往來的公事公辦口吻。
    “你這人咋這麼小心眼兒”不就是加過一次錢嘛。
    “愛問不問”
    “你不說我也知道”
    “嗬嗬”吳玲嗬笑一聲，知道才有鬼。
    從吳玲這兒沒討不到好，陳辰悻悻往前追趕隊友了。
    乘車駛進彎彎曲曲的山路，終於在日落時分一個開闊的山洞裏找到了林晚和十一隊的王牌哨兵張桐。
    兩人身上都有不少傷，林晚右腿破了一大條口子，染紅了軍綠色的工裝褲，大腿處用皮帶緊紮，防止失血過多。臉上也有樹葉剮蹭的擦傷，衣服也淩亂不堪，但這一切都沒有那雙明亮的眼睛吸引人。
    對視的一瞬間，吳玲眼淚洶湧，模糊了視線。千言萬語在此刻凝噎，吳玲猛地抱住她，哽咽道：“差點就見不到你了，命真大！”
    林晚輕笑，咳了兩聲：“托你的福”沒有她不離不棄，自己是死是活還未知呢。
    “看來你是真醒了”意識清晰，說話也正常了。
    生死關頭，不醒不行呀！往日她偶爾能感應到圖景裏精神鏈接的動靜，雖然隻有短短幾秒便又陷入無邊的混沌，可她知道是她在嚐試喚醒她。沒有拋棄依舊在拯救她。
    這次醒來，純屬身體條件反射，在訓練時練就的預測危機感，這次幫了大忙。
    “醒了就好”不管因為什麼，都是因禍得福。
    “有吃的嗎？好餓”當植物人時沒感覺，現在重新掌控身體，除了四肢乏力外又渴又餓。
    “有！”吳玲連忙應承，去摸背包時卻發現早已遺落在飛機上了。
    “你們有吃的嗎？”吳玲轉頭問向十一小隊。
    大家逃難都是輕車從簡，誰都沒帶物資，隻有一人從口袋裏掏出一條能量棒：“給！”。
    吳玲不客氣的從他手裏拿過，遞給林晚。
    在她低頭吃東西時，十一小隊拉過張桐詳細詢問其中發生了什麼。
    “被吸出艙後，沒過多久她就醒了”想起那時突然一隻手扒拉住他的胳膊，就一陣雞皮疙瘩，汗毛直豎，太嚇人了。
    “怎麼醒的？你仔細想想”
    “就一陣東倒西歪，她就醒了”當時情形危急，他哪有空關注她。
    “有發出什麼聲音或者異常嗎？”
    張桐眉頭緊鎖，暗暗回想，半響才愧疚道：“當時沒注意”。他隻當她是個人行包袱，那裏會去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算了，怎麼偏偏是你”隊裏出了名的粗心眼，指望他看出端倪，完全不靠譜。
    張桐無語，交代給他的任務是帶人平安降落，又不是留意人的行為。
    “休息好了嗎？可以走了”隊長過來詢問道。
    剛從吳玲哪兒得知她們是付費客人，林晚也沒矯情，在吳玲攙扶下慢悠悠地坐進車裏。
    行至途中，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是從混沌中蘇醒的嗎？”。
    林晚看向他不說話，隻拿笑眼看他。
    沉睡許久的林晚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唇輕勾著，那雙清澈明亮無辜的眼睛定定的看著他，突然有種負罪感，像是隱晦的心思袒露在太陽下，窘迫中怯弱。
    “交換，這次不收你錢”隊長見狀對吳玲道。
    “定金呢？”吳玲提醒道。
    “退回去”隊長吩咐隊友陳辰道。
    看著他一臉肉疼的劃款，吳玲幸災樂禍道：“滋味不好受吧”把收進去的錢吐出來的滋味，誰受得住？
    “算你們運氣好”若不是隊長感興趣，才不會這麼便宜了她們。
    嗯，運氣好這點她承認，這趟出來運氣可太好了！
    吳玲樂滋滋的看著失而複得的賬戶金額，心裏滿意極了，接著對林晚使眼色。
    林晚見狀微微點頭道：“是”。
    “你怎麼做到的？”從混沌中醒來的人有，但在他們麵前醒來的就她一個。
    看在他們救了自己的份上，林晚也不賣關子：“我的意識並沒有完全迷失，在好友的持續喚醒中逐漸複蘇，直到剛才生死關頭，陡然醒了過來”。
    “你說你的意識沒有完全迷失？如何證明？”
    “沒法證明，開始我也感受不到外界的信號，後來才慢慢連接上”
    “喚醒，是你喚醒的嗎？怎麼喚醒的？用的什麼方法？”有人急切問向吳玲道。
    “就每天到精神圖景跟她說說話”吳玲回道。
    “沒做別的？都說些什麼？”
    “就分享日常和回憶有趣的事”
    “那你曾感應到她的回應嗎？”
    “沒有，但專家感應到有意識存在”吳玲對此也很納悶，同樣是向導，但醫生就是技高一籌。
    “哪個專家，哪家醫院？”
    “首都專家會診，陶明遠主任”。
    “你現在圖景是什麼樣的？”隊長問道。
    “正在恢複”黑霧在逐漸消退，風清氣朗。
    “精神力呢？”
    “大概F左右”甚至還沒有F。
    “你昏睡前多少？”
    “A”
    “你有A，看不出來呀”陳辰打趣道，身子這麼柔弱，還有A。
    “少看不起人，信不信能把你打趴下”吳玲嗆聲道。
    “她一個哨兵跟我打，多沒意思，要不你來”向導和向導對決才公平。
    “來就來，我怕你呀”吳玲擼起袖子就上前幹架，但被林晚拉住：“別鬧，人家開玩笑呢”。
    “再說也不急在這一時，來日方長嘛”林晚似笑非笑地看著陳辰。打架是哨兵的專長，怎麼能說沒意思呢。
    “好了。你們到哪兒？”隊長出麵當和事佬。
    “到鎮上將我們放下吧”
    “對了，飛機上還有你們的人嗎？幫忙問問什麼情形了”雖逃難自顧自，但不代表冷漠見死不救。
    “現在才想起問，黃花菜都涼了”陳辰撇嘴道。
    “我在飛機上發了救援，應該沒大礙”隊長態度倒是一如既往的和煦。
    “那就好”吳玲笑著應承，低頭就在光腦上查了起來。
    林晚見到抿嘴輕笑，反應過來自己的專業了。
    隊長見狀知她在查，也沒覺冒犯，還想著蹭個實時解說。
    “查到了，救援很及時，機上人員無大礙，隻是飛機墜海了”飛機剛出島不遠就遇到風暴，救援隊也是島上專業配備的團隊。其中大型精神體和飛行類精神體減緩了飛機得急速下落，為救援爭取到了更多的時間。
    消息還稱有個別乘客不顧機務人員阻攔強行跳傘，生死不知。
    這一看就知道是機務人員趁機吐苦水，將這幾人的失聯甩鍋給他們擅自行動造成的。航空公司的老套路，想不到島上的民航老板也搞這套。
    “哥幾個，來拍個照吧，證明我們還活著”吳玲躍躍欲試道。
    說完，不管十一小隊的反對，徑直哢嚓一聲定格畫麵，隔空投送到機務人員光腦上，還配文：“我們還活著！”。
    可惜看不到那人的瞬間反應，不過這波打臉堪稱完美！
    給機務人員報完平安，接著就是給前隊長嚴鬆發喜訊：“隊長，林晚醒了”。
    沒回複，看來又在封閉訓練。難怪飛機突遇風暴這麼大的事，也沒驚動他們。
    “照片呢，我看看”陳辰一臉不滿道，這人故意抓拍他醜照。
    “想看，給錢”吳玲無賴道。
    “我還沒收你肖像費呢，你還收我錢”陳辰叫嚷起來。
    “你就說要不要看吧”有市無價，就是這麼拽。
    “你！”
    兩人就像幼稚的小學生一樣你來我往的拌嘴，給枯燥狹小的車裏帶來了一絲歡樂。也瞬間消弭彼此陌生的尷尬，此時大家是同路人。
    在集鎮跟十一小隊分開後，吳玲迫不及待調出寶寶的照片往林晚眼前湊：“看！這是你兒子”從出生到現在，每天都會記錄，目的就是不想讓她錯過孩子的成長。
    林晚默默的翻看著相冊，淚水不由地浸濕眼眶，心中仿佛暖流輕淌，柔軟極了。這就是她血脈相承的孩子嗎？好可愛的小家夥。
    “他有名字嗎？”林晚伸手想去逗弄視頻裏咯咯笑的小娃娃。
    “沒，等你呢”她倒是想越俎代庖，這不還沒下手嘛。
    “萬一我要醒不過來呢”
    “呸呸，說什麼呢”那有人咒自己的。
    “叫林玲怎麼樣？”
    “別，知道你想謝我，但孩子是無辜的，多女氣呀”還林玲，叫吳林都嫌土的程度。
    “那叫林瀟然，怎麼樣？瀟灑恣意，隨性淡然”
    “馬馬虎虎吧，不過你是他娘，你說了算”吳玲咂摸著這名字未免太不霸氣了。
    “你是他幹媽，你也能說了算”
    “那小名我取，叫天天”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好啊，就叫天天”林晚點頭。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能支撐到回去嗎？”別說才離開半天，都有些想小家夥了。
    “可能不行，我感覺不到糯米”圖景還沒有完全恢複。
    “那我們趕緊找個地方休息”吳玲一聽也急了，連曉曉都不自主跑出來站在主人肩頭焦急的撓爪子。
    林晚還記得它來訪過，伸手摸了摸它：“謝謝你呀，曉曉，等糯米好了，就陪你玩”。
    等在旅館住下，林晚閉眼躺在床上，精神沉入圖景細細尋找糯米的氣息。
    吳玲在旁邊一動都不敢動，失去精神體的哨兵會怎樣，吳玲都不敢想。
    可等了半響，都不見有動靜，吳玲又不敢叫醒她還，隻能心急火燎的幹等著。
    最後實在忍不住，附耳貼在她鼻尖，想聽出氣息的變化。
    可她忘了林晚蘇醒了，哨兵的敏銳五感，幾乎是在她俯身的那一刹那，林晚就睜開了眼睛，好笑的看著她：“你是想聽小秘密嘛？”。
    “嚇我一跳，你遲遲沒動靜，我以為你怎麼了”
    “糯米找到了嗎？”
    “嗯，它變小了，剛在跟它認識”熊貓嬰兒期，粉嫩嫩的小小一隻，眼睛都睜不開，卻會嗅到她到來，搖晃小腦袋。
    “真的嗎？你沒騙我”吳玲不確定她說的是真是假。
    “真的，等它長大了，給你看”
    “我現在就要看，讓我進圖景”
    “這麼理直氣壯，常客了呀”
    “你明白就好，林掌櫃，開門迎客吧”。
    林晚如她所願，接納了她精神觸絲的探入。而曉曉則不請自來，熟練的出現在圖景中，聞著氣息跑向糯米的所在。
    當吳玲看到糯米那一刻，因為情緒波動過大，林晚幾乎是條件反射將她驅趕了出去。
    “沒傷著吧”林晚忙問道。
    “沒事，我的錯，太神奇了，再讓我進去看一眼”精神體還會脫變嬰兒期，還是與本體相差巨大的弱小狀態，真讓人驚奇。
    “還是別了，曉曉在裏麵，你跟它通感好了”剛她探入時她感到一陣不適，圖景也呈排斥感，看來閉門謝客的壞毛病還是沒有改。
    “小氣”吳玲嘟囔了一句，但也沒強求，開心的跟曉曉通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