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54章廢除不了的“提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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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屏風圍子裏坐下後,梁玉簫看了看,空蕩蕩的辦公室裏,隻有賈師傅從師傅兩人,對著坐在屏風職員台裏麵,兩人好像並沒有幹什麼活兒。
這兩個人,看上去年齡都在四十幾歲,梁玉簫進來了,也不招呼。
當然,梁玉簫擔心影響了他們做事,也沒招呼他們兩人。
梁玉簫自個兒靜坐了片刻,就起身往車間走。
管他的,先多看看問問,和工人混熟了,了解些情況再說。
開初的這幾天,梁玉簫大都在車間裏,隻偶爾到辦公室坐坐。
工人們發現這個年輕新廠長說話內行,也不擺架子,說話還順耳,也都樂意和梁玉簫交流。
梁玉簫感到,這個億利來家具廠的現狀,比文發家具廠好不了多少,要說好,也就是有正壓式油漆噴房,是在旋轉噴台上噴漆。
不過,梁玉簫發現,這個億利來,用的材料還不錯,和森鑫有得一比,油漆還真是董學兵的“信得過”漆。
這是一個能容納比樟香家具廠更多一點兒工人的工廠,現在不過五十來個工人,木工、安裝工和搬運工,共有二十幾個,全部油漆工段有二十幾個。
就是說,再增加兩百工人,都能容納得下!
當然,車間裏麵,除了流程定置還算不錯外,髒亂差是一樣不缺的,而開料的“廢料”很多,安裝車間配不起套的部件也不少。
從車間現狀和對工人的了解看,賈師傅從師傅兩人,把任務分給工人後,幾乎就再沒幹任何事情了,最多就是銷售上要什麼急貨時,跟單催催進度而已。
銷售上,對外批發隻有零散打貨去賣的,沒有專賣經銷商,也就沒有相對穩定的銷路,再就是市內門市的零售。
一般每個月也就二三十萬產值,最慘淡時才十幾萬,冬臘月都從來沒上過五十萬產值。
而且,從來都沒有核算過成本,僅僅是每年底大略盤盤,除了所有支出,淨賺了多少錢,看是否倒貼了錢。
也就是說,全年的產值,還不如樟香家具廠旺月一個月的產值!
可能是老牌家具廠吧,機器設備都很陳舊,好像用了很多年了,隻有一台推台鋸還有七成新。
就連三排鑽都特別舊,孔位的精度肯定不達標,最多能比手提電鑽和台式電鑽打的孔位精確一些。
車間裏顯得特別空曠,五十多人一散開在各流程,就稀稀拉拉了!
但如此空曠,卻還像從來沒有掃過地似的,而擺放也很混亂,真是成了再寬都不夠擺!
廠房寬,倉庫也大。
梁玉簫還發現,有一段倉庫,堆了足夠六橋貨車拉五六車的堆積如山的庫存貨!
這些庫存貨,有的紙箱已經破爛了,有的還成了散貨,但都撲滿了厚厚的灰塵,還有了蜘蛛網。
從破爛箱包散出來的貨看,是實木餐桌椅。
梁玉簫就問老庫管,庫管說:“最初,從老板是做實木餐桌椅的,那時生意還很好,供不應求。
生產忙了,從老板就請了個廠長,給他減輕壓力。
這個廠長來了後,給從老板說,產量這麼大,餐桌椅內外都噴漆,那多費成本啊?
廠長建議從老板隻噴外麵,不噴裏麵,一年漆錢都要省上百萬!
從老板就聽信了,依著廠長做。
結果不噴裏麵的漆以後,發出去多少貨,就退回來多少貨,現在倉庫裏堆的全是退貨。
因為沒噴漆那一麵,全部裂口,裂得凶的,把噴了漆的麵子都拉裂了!
從老板的實木廠就垮掉了,這才改做板式家具的。
從六七年前改做板式家具起,從老板就再也不請廠長了,直到去年才又請了個廠長。
但還沒做滿一個月,就把那個廠長給開了。
不過,我們從老板可不在乎這一大屋子的破爛貨,所以就一直堆在庫裏,也沒降價處理。”
“哦——!”
梁玉簫心想,從總遇到外行廠長了!
實木也好,密度板也好,隻噴外不噴內,水分進出不一致,哪能不變形開裂呢?
通過幾天的了解,包括和一些工人私聊,梁玉簫感到這個廠硬件雖然還行,卻軟件全無,心情很是沉重。
……
自梁玉簫上任後,賈師傅和從師傅兩個,基本上不給梁玉簫提供什麼情況,甚至很少說話,相見也最多點個頭。
三天後的半下午,梁玉簫、賈師傅和從師傅三人都在辦公室裏。
很突然,賈師傅和從師傅兩人和梁玉簫說話了,而且稱的是“梁廠長”。
說的內容,是告訴了梁玉簫一件事——
去年,從老板托人才市場去某特大家具公司挖了一個廠長,聽說還是讀了本科大學的呢。
那人一來,就出台了若幹規章製度,讓所有人一聽就火冒三丈。
比如,一個請假製度,就有幾十上百條!
其中有一條“父親母親去世,準假四天;嶽父嶽母去世,準假三天;直係親戚去世,準假兩天;旁係親戚去世,準假一天”!
竟有這樣的請假條款?
你如果不信,可以去看看車間外麵的牆上,還有沒撕幹淨的紙,還能看得見些字呢!
而且,每天開早會,點完名後,長篇大論不講上半小時不罷休!
做計件活兒的工人,誰能不憋一肚子火?
另外,那個廠長把製度弄完了就轉車間。
初次轉車間,走到灰底車間裏去時,看到裏麵有幾桶豬血,就訓工人:“你們怎麼搞的?誰幹的?怎麼把血都搬到車間裏來了?”
早就心裏窩火的工人,見這個廠長竟然連調灰用的豬血都不懂,如此外行,竟然來瞎指揮!
於是,工人就大罵了那個廠長一頓,後來都跑去向從老板反映,從老板這才把那個廠長趕跑了的。
三天都沒說過話,怎麼會突然告訴梁玉簫這個事兒呢?
當然,梁玉簫能估計得到,這是賈、從二人敲山震虎,給他的下馬威。
這兩人當時沒有被從老板叫去一起參觀董學兵的家具廠,否則就不會這樣了。
何況,去年那個廠長很年輕,今年這個廠長,看上去更年輕!
你姓梁的沒那本事,就不要來幹預我兩人怎麼幹活兒!
聽了這個故事,梁玉簫啥也沒說,隻出於禮貌應付了幾句,還是一就了便,就找工人私聊。
梁玉簫畢竟不是外行,和工人私聊,很容易就聊到一塊兒去了,工人一般都要給他說實話。
由此,梁玉簫還知道了從遠來辦家具廠,是為了證明他的富裕,是富得光明正大的,辦家具廠並不是他的目的。
所以,從遠來從來就沒有打算把廠做到多大多好,隻要在做著,就足夠了。
這個信息,對梁玉簫來說,是很重要的,是梁玉簫決定在這裏怎樣工作的依據。
從工人的口中,梁玉簫還了解到,這個億利來家具廠,雖然實行的是計件製,卻還在“提口袋”。
從老板把每個月生產了多少產品的定額工資,分為木工工資和油漆工資。
木工工資就全部發給賈師傅,由賈師傅去給每個工人發放。
漆工工資就全部發給從師傅,由從師傅給每個工人發放。
從老板就啥事都隻認兩個頭兒,他連多年幫他的工人當中的不少人,連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實際上,就是把木工活兒承包給了賈師傅,把漆工活兒承包給了從師傅。
所有人都知道,但凡承包,能有不掐頭的嗎?能不偷工減料嗎?
當然了,這兩人給工人發工資時,不消說就要抽頭了,而用誰不用誰,也是他兩人說了算,工人被抽了頭,有冤還無處伸。
自然,賈、從二人,自己有兩千一月,加上抽頭的,每月實際收入近萬。
而從師傅呢,抽了頭不說,還另有油漆業務員給的好處!
所有原輔材料銷售,都有不成文的潛規則,老板要視材料品類,給業務員定一個回扣標準,業務員要有本事不給回扣就賣出東西,就可以自吃這筆回扣。
自然,後來換了小賴送的董學兵的油漆,從師傅照樣是要吃回扣的,否則就不用小賴的漆。
自然了,賈、從這兩人非常清楚,幾乎是全內京,都先後廢除提口袋了。
他兩人也早就結成同盟了,生怕從老板改進管理,廢除了放開之初早期辦家具廠的提口袋方式。
這麼些年來,二人一直都在建議從遠來不要聘什麼廠長,沒必要搞什麼管理。
但從遠來聽信了小賴的進言,自有他的算盤,所以這兩年還是要聘個廠長。
殊不知,從遠來挖來了一個在辦公室打醬油的書呆子過來,這才知道,大公司裏,不一定個個都是能人。
這次找上門來的梁玉簫,是因為親眼見識了實際能力的,所以從遠來才毫不猶豫地把梁玉簫聘了過來。
當然,從遠來是根本就不知道賈、從二人心裏的小九九的,反而覺得兩人幫了他這麼多年,對他很忠心。
而且,從遠來滿以為梁玉簫一來,就能把廠子給他打理好,他就能完全不操心廠子裏的事務了。
從遠來這類的官場老泥鰍,對企業的事,竟然如此外行!
來到億利來,從工人口中了解到這些實情後,梁玉簫簡直沒有心思去了解產品生產和銷售方麵的情況了。
因為,梁玉簫感到問題非常嚴重,在這兒,不可能實現自己的抱負。
在涼邦打過工的那兩家廠,管理就算落後和混亂了,而這個億利來家具廠廠,簡直可以與嶽淩邦那個“涼邦家具第一廠”媲美了!
而且,從賈、從二人對他的絕對不配合,還擺故事敲山震虎來看,梁玉簫也看得出,這兩個人,是要誓死捍衛提口袋管理模式的。
要是從老板有心把企業做大做強,那我就不怕有多大的阻力,但從老板並不在乎企業能否做大,這就不可能排除阻力!
看來,在這裏,還真不能輕易亮出施政措施……
這一回跳槽,梁玉簫總算是聰明了那麼一點點了!
梁玉簫到億利來家具廠約二十天後,小賴送了一次油漆過來。
辦完送漆手續後,小賴來到大辦公室裏,沒見到梁玉簫,知道梁玉簫一定在車間裏,就等了一會兒。
這會兒,賈、從二人都在辦公室裏閑著,小賴就給他二人說了,前些時,董總請從總去他廠參觀學習家具廠管理,就是這個梁廠長幹出來的成績。
當然,是遠背著董學兵的,小賴也給賈、從二人說了,因董總太任意太隨意一天數次下令更改管理方法了,梁廠長實在受不了了,才炒了董總的尤魚的。
賈、從二人原來知道有董老板到處請家具廠老板去看廠這回事,但沒料到,能讓眾多家具廠老板去參觀學習的,竟然是眼前這個梁玉簫打造出來的家具廠!
賈、從二人的心裏,就生出了一種嚴重的擔憂——還保得住提扣袋嗎?
一會兒,梁玉簫回辦公室來了。
梁玉簫和小賴熱情招呼後,小賴就說要走了。
梁玉簫說:“那我送送你。”
兩人走到小賴的麵包車邊,梁玉簫悄聲說了這裏的情況,委托小賴關注著點兒,有好的家具廠招廠長的,一定給他推薦。
梁玉簫是個不知道索要回扣的廠長,小賴是特別樂意幫梁玉簫搭橋牽線的,說:“梁廠長你放心,我一定會隨時留意的。好,我走了,回見!”